「……」
這本來沒有啥,可人一靠近,別人都沒有察覺,蘇子籍已心裡微微一動。
「似乎有殺氣,衝著我來?」
此番白龍魚服,主要就是親自聽聽民間輿論,可以說臨時起意,別說外人,自己府內知道的都不多。
「該不會是刺客吧?」
現在竟能感覺到殺氣,蘇子籍立刻警覺,臨時起意都被人盯上,或不僅僅是內奸的事,而是有人常盯著代王府的出入,要不,不會這樣快。
想到這裡,不由笑容轉淡,自己本沒有以身作餌,看看是否能釣上一二條大魚的意圖,那實在有點蠢,但事實上有了,卻也不妨利用。
只是,誰要殺自己,諸王真有這麼蠢?
歷代爭嫡,從沒有聽說過暗殺,這可是立刻自絕於朝廷,自絕於皇帝。
殺氣剛才一閃,很快就又收斂了,能有這樣的手段,怕不是尋常之輩,蘇子籍怕有所誤會,目光再次掃下周圍。
二樓處讀書人漸多,三五成群議論,往這來的不少,但稍加注意,左側一個中等身材的年輕人似乎喝醉了酒,腳步踉蹌過來,相隔已不遠,很快就能走到自己身側了。
「必是此人無疑。」
雖這人已看不出殺氣,但還在靠近,換了別人,有疑似刺客靠近,怕立刻就會小心以待,可蘇子籍卻只是一哂,轉眼看向了剛才通報了名字的劉時廉劉舉人,只見還爭論的厲害:「依我看,代王作的對,現在雖開國不久,可貪腐卻已經不小了,上次邸報說,火耗已有二三分,多有實際一倍有餘,必須嚴厲處置。」
「嚴厲處置?年輕人,治大國如烹小鮮。」對面一個中年舉人笑著:「火耗糧耗其實是必然的事,運輸冶煉都有損耗費。」
「這項只能細,嚴厲處置一刀切,卻未必是主意。」
「那依你之見,就得縱容了?」劉時廉嘿嘿冷笑。
中年舉人輕輕合起摺扇,說:「火耗糧耗是必須,從中漁利也是明擺著,可要清,可不容易,或可以統一征課,使其不能隨意增減。」
這恰是蘇子籍感興趣的,火耗糧耗也是歷史上的疑題,這人竟然想到了火耗歸公,可謂明見。
所謂的火耗歸公,根本問題就是,民間流通著碎銀,官府收了,就得煉成官銀運到省藩庫和戶庫,這裡就有損耗問題,郡縣根據本省情況,每兩銀加火耗數分至1錢不等,數無定額,從中漁利。
而火羨歸公就是統一征課,存留藩庫,進一步就是酌給官員養廉。
「這位是高裕高兄了,說的有理,不知還有沒有進一步的高見?」蘇子籍順勢起身過了幾步,這樣說著。
說實際,千年之間,這個弊端不知道為什麼誰也沒有注意。
那就是,朝廷原有金銀巨萬,可不斷的融煉、剪開、再融煉,每循環一次,金銀就至少損耗百分之一二。
就算是一億兩金銀,往往一百年就全部消耗完,這就是為什麼朝廷越來越出現金銀荒的原因。
火耗歸公許多人贊,其實不過是小人之計,根本沒有到這層次。
根本解決方法也非常簡單,就是鑄造可流通的標準金銀貨幣,一兩還太重,還必須剪開,鑄造半兩或四分之一兩就可正常流通了。
這樣的話,每年朝廷不但可收鑄幣稅,並且可以完全避免所謂的火耗,金銀也可以越來越多(因有開採),不消百年,儲備量就可比現在多三倍以上!
等於整個朝廷的財富和流通多了三倍!
雖現在有刺客,可這次遇到這二個人,一個是持之公義,一個是眼光銳利,蘇子籍不由驚喜,細細而問。
要是高裕能看見這點,就算日後給個宰相,又如何?
這策就抵百萬。
「再有良策?」高裕看了一眼蘇子籍,嘆著:「我卻是想不起來了。」
蘇子籍不由有些惋惜,而看見主公突然穿插到人群中,沒有隔幾步的野道人,心裡就一跳。
他是最早跟著蘇子籍的人,蘇子籍這姿態在旁人看來十分正常,可落在野道人眼裡,就代表著情況有變。
薄延離稍遠一些,野道人不動聲色,臨對著樓梯朝薄延使了眼色。
「……」薄延一凜,已拾級登樓,向蘇子籍而去。
也就在這時,那人已離蘇子籍只隔兩人距離。
蘇子籍現在的身份就是一舉人,與別的舉人探討事情,就算走動,也再正常不過,潛伏過來的刺客,卻因此暗暗蹙了眉。
目標人物這是有所察覺,還是沒有察覺?他原本很快就能湊到跟前下手,可偏偏幾步就走開了。
突起的警惕,讓他也小心起來,往挪去,卻沒發現目標人物有異動,真察覺到了,此時不該立刻叫人保護?
手指微微握緊,從他身側走過兩個壯漢,都穿著統一服飾,腰間配著刀劍,從走路就能看出,應是江湖人,現在是畫舫的保安。
這二人雖武功比他弱,但做刺客講究的就是出其不意,沒得手之前,他自然不想引起注意,所以在二人經過時,不得不停頓一下腳步。
等著兩個壯漢過去,才加快速度,朝著目標人物行去。
而在這時,還有人也在關注著代王。
此人身著醬色讀書人袍,看起來三十歲年紀,嘴上有短須,五官平庸,看起來就是個再尋常不過的舉人,但仔細觀察,就能看出此人腳步輕盈,似有些武功。
雖說讀書人也有不少習武健體,但真修出武功的少之又少。
此人一直默默跟著代王,距離代王又始終有段距離,手裡雖無紙筆,每每目光掃過代王接觸過的人,甚至說的話,都默默記錄下。
此時這個人,也同樣感覺到哪裡不對,他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一流,雖不是做殺手出身,但也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是毫無所覺的讀書人可比。
「那人是誰?難道也是王爺派來盯著代王的人?」
因他混在人群中,他在暗,別人也在暗,反容易找人,很快就鎖定讓他感覺不對的目標。
只盯著看了一眼,就微微皺眉。
「此人看著可不像是盯著代王的人,更像是……殺手。」
他家王爺乃是齊王,說這京城中跟代王不合最深,怕是市井之人都能想到自己家王爺身上。
可自己家王爺並無趁機刺殺代王的意思,有的話,必會通知,不是自家王爺,又會是何人,竟派了這樣的人靠近代王?
難道是蜀王,或現在降為郡王的前魯王?
難道他們是想趁著代王微服外出,痛下殺手,解決爭嫡對手?
到了這一刻,齊王府出來的這跟著蘇子籍的人,腦袋一片亂,有些拿不準該怎麼辦,是該向代王示警,還是就這麼旁觀?
示警,會不會暴露了自己?
旁觀代王被殺,會不會反讓自家主子得漁翁之利?他不禁有些猶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