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八章 你我並不順路

  齊蜀二王爭嫡誰能勝出,京城中上至高官,下至走卒,私下裡都討論過,或就連賣早茶老大爺都能跟人聊上幾句。

  只要不是非常時期,低品京官反顧忌不多,反正他們知道的秘密,基本也都不算是秘密,聊也聊不出罪。

  羅裴與蜀王的恩怨,大家都能侃侃。

  賓客聽到這裡,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這種忠臣難遇明主的事,還真讓人唏噓,具有很強的可聊性。

  有人嘆著:「有羅裴在,就算是在大臣中有人支持了,本身又是羽林衛指揮使,哪怕剛入京兩年,代王一下子就站起來了!」

  嘖嘖,難怪與齊王當面對峙都能硬,這是有底氣!

  「現在算是四王林立了吧?」

  「四王?」八品官撇撇嘴,但因魯王還在,又壓低聲音,近乎耳語,「魯王不算吧?現在只能算是三國林立。」

  蘇子籍耳朵動了動,周圍低低議論聲,旁人聽不到,他都聽得清清楚楚,要是以前,他也會覺得魯王不算危險,有文尋鵬提醒,現在不這樣想了,當下笑了笑,將手一讓:「魯王請,羅大人請。」

  「不了,你封王,我這當叔叔的,不能不來,不能不賀。」

  「只是國家有制度,京城這麼大,什么小人沒有,現在禮到了,喜賀了,為了免得說閒話,我也不久留了。」魯王含笑推辭,一副避風於宅內的意思。

  蘇子籍挑了挑,也不挽留:「那我送送叔王。」

  送到了門前,放慢了腳步,各自見禮,而魯王的侍衛畢恭畢敬候在門口,一聲不吭,又簇擁著離去。

  「精銳之士吶!」蘇子籍站在台階上,看著魯王如來時一般低調,匆匆而去,望著魯王背影沒入了牛車,眸光深沉。

  「沒有文尋鵬提醒,我還沒有注意到,魯王看似韜光養晦,實治府嚴格,據說以軍法治家。」

  蘇子籍突然之間想起了雍正。

  小說里雍正到處奔走忙於政事,實際據說雍正在府內可以說宅男,處處謙讓,熱中佛法,以表示自己毫無野心。

  但與之相反,雍正治府甚嚴,處處講規矩,當時人不覺,現在想來,卻是極大的破綻。

  「規矩是什麼,規矩就是整合組織。」

  「一個沒有野心的人,豈會處處重視規矩,時刻凝聚力量準備?」

  「魯王平庸?我覺得是胸有城府之深。」

  蘇子籍若有所思,不止魯王跟齊王的到來,還有霍無用和劉湛的到來,都透著一點不對。

  越是所謂的明君,越是難以容忍一點挑戰。

  漢武帝、李世民、康熙等,都是「庸王」得以登基,自己這種陷在泥潭裡,和齊、蜀相爭,其實已經是反派,失了天數。

  「天命麼?」蘇子籍喃喃:「不,我信命而不從。」

  自己原本是太子之子,無論誰上台,怕都沒有好下場,不爭,連一線生機都沒有,爭了,才有活路。

  已經爭到這地步了,還能後退麼?

  街道,四輛行在路上的牛車,車內都很安靜。

  最前面那輛牛車,前面趕車的是個道士,車裡相對而坐著兩人,一個穿著道袍,一個穿著文士袍,二人相對無言。

  過了好一會,不知道何時出來的俞謙之才開口問:「劉真人,怎麼樣?你可感覺到了?」

  劉湛沒有立刻回答,他突然皺下眉,就從袖裡抽出一條手帕,捂住了口。

  下一刻,俞謙之就知道劉湛為什麼從離開代王府就一直沉默不語。

  鮮血從劉湛的鼻子噴涌而出,將一條手帕都染紅,劉臉色也變得不好看,這是受了很強的反噬的表現,可見方才一直沉默,是在抵禦反噬。

  只是試探一下代王,就有這麼大的反噬?

  劉湛可不是只靠自己的力量試探,而還有八個道人輔助以「八人問仙」之術,這樣都不成?

  俞謙之心頓時沉了下來。

  劉湛閉著眼,一言不發,平復了良久,這才依舊閉著眼,沉聲:「王氣縈而不散,不帶絲毫的妖氣。」

  沒點名點姓,可這是評價的誰,二人都明白。

  俞謙之下意識的不信,怎會不帶絲毫的妖氣,大鄭起家,本有妖運支持,雖經過三代洗鍊,也不至於乾乾淨淨。

  如果代王真不帶絲毫的妖氣,只憑自己就能到這步,這豈不是說明乃上天在眷顧代王?

  上天眷顧代王,自己輔佐的魯王又算是什麼?

  半晌才說:「這是不是太反常了。」

  「是有些反常。」

  「不過皇帝有千錯萬錯,穩固大鄭上一點也沒有錯。」

  「經過二十年,可以說一掃腥臭,新出生的宗室,與妖運關係不大了。」

  「代王是第四代,又在民間長大,本就沒有得過大運,是最近才有,乾淨也可以理解。」

  劉湛說著似乎還不勝感慨,眼見著俞謙之要反駁,就又說:「而且,你我都是道人,不應該深入涉及皇家氣數的事。」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對我,對尹觀派來說,只要代王與妖無涉,或者不深入,就可以了。」

  說罷一擺手下了逐客令:「路口到了,你我並不順路,我就不送了。」

  俞謙之苦笑一下,知道不久前的舉動,已惡了劉湛,只能嘆著:「這次的事,辛苦真人了。」

  劉湛再不回應。

  牛車就停在了路口,俞謙之跳了下來。

  才下來,這輛牛車就已朝著前面行去,而後面跟著兩輛牛車跟著,最後一輛是俞府的牛車,慢吞吞停在了跟前。

  「老爺?」車夫見自家老爺站在路側,目光隨著前面三輛牛車而去,忍不住輕喚了一聲。

  俞謙之回想著劉湛的表情與口氣,知道自己這次是犯了錯。

  「怕是我弄巧成拙,反倒讓尹觀派對代王放心,僅僅放心還是小事,要是傾向於代王就弄巧成拙了。」

  他皺眉不語,登上了牛車,長長一嘆:「可惜,我也是身不由己。」

  突然之間,俞謙之的面前,閃過了謝真卿的臉,不由一蹙眉,啪一聲,指甲裂開了。

  「謝真卿麼?」

  「你和當年恩主是什麼關係,不管怎麼樣,二十年前,我是文弱書生,現在可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