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 欽天監

  京城·欽天監

  道錄司掌道教,司正印僅僅正六品,但實際品雖低,權甚重,處理鬼神之事,並不受禮部多少鉗制,薛鳴因此舉足輕重。

  而大鄭欽天監,也同樣是不必看人臉色行事的衙門。

  不僅僅品級是正五品,而且與忙碌奔波的道錄司不同,欽天監因主要觀察天象,推算節氣,制定曆法,除非遇到大事,否則平時很閒得不成。

  並且由於掌握機密,在欽天監就職,同樣也不是通過科舉考上來,而是都是家學淵源,子孫世業,非特旨不得升調、改遷。

  致仕缺員,在內部逐級遞補,因此其實就世襲職位。

  不過雖清閒,但這些司官無事時,一般也不能點個卯就回去,也要在衙門裡待著,輪值,以免皇帝突然召見。

  哪怕是到了夜裡,也要有人在這裡值崗,清閒是真清閒,但不自由也是真的不自由。

  在秋風瑟瑟的滿月,數個司官半夜不能回家,就著秋風,在一處院落里賞月。

  桂花酒的香氣,瀰漫在這院落的每一處,幾個司官都酒過三巡,原本還算謹慎的他們,因這裡沒有外人,都是同僚,到了這時,有些說話沒有多少禁忌了。

  一個叫斐禹的司官,就捏著酒杯,抿了一口酒,半眯著眼睛,愜意說:「要說,我們現在也算是趕上了好時候。現在大鄭蒸蒸日上,卻無邪煞可言,你我這樣的官員,才能在這欽天監里喝酒賞月。像前朝那樣,妖怪橫行,時不時的惹來麻煩,星相隨時變化,怕連吃飯的時間都無了。」

  「累還罷了,還動輒獲咎,有時連人頭都不保——星相或反應天意,或反應人事,與我們欽天監何關呢?」

  「我們只是觀天象罷了。」

  「說的是,不過有一段還是不對。」關係不錯的鄧珏司官給自己滿上一杯酒,聽到這話,就下意識反駁:「禹兄,你這說得過了。雖現在大致還算太平,可還有著西南和草原隱患,狼星尚亮,不解決了這二處,怕是還有的麻煩。」

  斐禹立刻反駁:「不,鄧賢弟此言差矣,你我既都是司官,焉能看不出,這狼星雖尚亮,可並無百年運?縱是一時尚有氣數,終有一日,會被朝廷平叛。」

  「狼星無百年運?這話從何說起?」

  鄧珏平時雖性情溫和,不是喜歡爭執的人,但涉及到本職的工作,他卻不願意妥協,蹙眉:「我記得去年時,曾一起看過狼星,起碼還有著二百年氣運,如何就變成無百年運了?」

  斐禹有些得意地看著:「所以我才說,星相本就隨時在變,需要時時刻刻關注著才成。不信的話,鄧賢弟可抬頭一觀,今晚夜空晴朗,正可以重看星相。」

  又對著兩個資格小,只悶頭喝酒吃菜的人說:「你二人也一起看看,說不定能學點經驗。」

  得,這閉嘴不說,都躲不過這爭論。

  兩個悶頭不語的低級司官,抬頭互相對視了一眼,只能無奈一起向星空看去。

  司官都是水平不低,直接朝狼星看去,第一眼,覺得或是沒有變化,仔細看,卻有微不足道的變化。

  「似乎有些星光黯淡?」

  「我說的沒有錯吧,狼星已不斷削弱,繼續這樣下去,就無百年運。」

  「可笑,賣炭的人,天天希望冬天,賣棺材的人,每次看見鄰居,都希望早日去死,這是人之常情。」鄧珏冷笑:「但我們是欽天監的人,卻得去掉這妄想,是什麼說什麼。」

  「星辰恆古,明亮卻反應興衰。」

  「狼星代表草原,雖看似有所黯淡,但小幅變化本是常理,怎麼就得出無百年運了?」

  「你這樣報上去,要是不對,與國無益,與家有禍。」

  「我知道你憎恨胡夷,只是卻不能混淆了事實。」

  斐禹雖知道這話有理,但聽了漲紅了臉皮,氣氛漸僵,一個司官突驚呼一聲:「帝星偏移了!」

  都不必這個司官出聲,在看天空三個司官,都被帝星區域的異變給驚住了。

  就見天空中,帝星居然偏移了位置,而靠近著原本位置處,居然多出了一大一小兩顆星,這是何等可怕的事情!

  四個人都仿佛被人一下子掐住了喉嚨,說不出話來。

  打破這種死寂,是從外面匆匆跑進來一個小官,一見四個司官都在這裡,立刻就急急說:「幾位大人,大事不好了,出事了!」

  鄧珏只覺得嗓子發乾,努力了一下,才幹澀出聲問:「出了什麼事?」

  小官臉色煞白說:「欽天監內,專門負責監測妖族的儀器又動了!」

  「什麼?!」斐禹大驚失色,再看幾人,個個臉色比剛才還要難看。

  「怎麼辦,怎麼辦?」

  鄧珏見斐禹猶豫,情知不能矇混過關,忙又說:「這等大事,我們絲毫遲疑不得,得立刻進宮稟告皇上!」

  「一旦皇上得知,而我們還沒有來得及稟告,立刻就是大罪。」

  「這是基本的,到皇宮還有一段路,你我必須把上對的話,儘量不出紕漏才是,要是有,無論誰對誰錯,都會很麻煩。」

  這話立刻提醒了斐禹,醒悟過來,點首:「對,快,我們快入宮,具體的事,路上商量。」

  御書房

  燭光微晃,遠處牆壁上大顆夜明珠也在璀璨生光,無論什麼時都有亮光房內,頭髮花白的黃袍男子正擰著眉,看著面前一份奏摺。

  細看的話,何止頭髮已白,就連皮膚亦是黯淡,這是上了年紀的人大多會有的特質,除非修為高深或保養得當,無法避免。

  而皇帝這樣的身份,只要忙碌著國事,就很難輕鬆。

  但他腰板雖也有些不直,可仍讓人畏懼,眸子掃過來,也威嚴依在,讓人不敢直視。

  「這樣不孝之人,也配在朝為官?」

  面前的這摺子上,說的乃貢南省一件事,本地一個知府,雖做事還算勤勉,卻是對親人刻薄之人,連七十歲的老母都敢公然忤逆,只因她與自己一個寵妾起了衝突,就將老母給關進柴房,結果恰老母生病,就這麼連氣再病,直接死了!

  更可氣的是,這知府死不足惜,這貢南省的總督,竟然因與這知府有著私交,而裝聾作啞,毫無作為。

  「簡直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