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兆全也滿臉喜色,笑著:「這是好事,總算這年不必在海上過了,你們且先回去,收拾了東西準備著上岸,到時可莫要有所遺漏。」
「是!」蘇子籍跟邵思森答應。
擦肩而過就是來報信的親兵,蘇子籍還沒有離開欽差船,就看到一艘只能容納幾個人的快船從欽差船後面竄出去,先一步朝海岸衝去。
「蘇賢弟,我就先回去收拾了。」離開前,邵思森主動過來,與蘇子籍說了一聲。
神色爽郎,仿佛又回到剛認識時的模樣,比前段時間一直都有些不陰不陽強出許多。
蘇子籍也不好奇邵思森是不是想通了些,對著點點頭:「好,邵兄請自去就是。」
他沒有立刻走,是因看到了過來的趙督監。
趙督監過來時,邵思森已回了自己的船,蘇子籍原地等著,對著一禮:「趙督監。」
趙督監沒敢受這一禮,中途就攔了,在外人看來,是首腦太監,一臉笑意拉住了蘇子籍的手,場景讓人看了牙酸。
實際上,趙督監攔下後,就只是虛扶了一下,就鬆開了。
除了跟的兩個小太監,周圍並無外人,趙督監直接低聲問:「馬上就要靠岸了,公子可有什麼想說麼?但凡有要求,咱家都可助你一臂之力。」
蘇子籍心中一凜,有點驚訝趙公公會主動來找自己說這些,一時摸不準是何心思,問這話,有什麼目的。
沉吟片刻,蘇子籍說著:「人不可能無私,要強求無私,或者是假大空,或者就是刻薄寡恩。」
「但人也講究個主次,西南的事,現在平定叛亂才是最要緊,我個人的事,在這方面都得讓步。」
「當然,能趕得急回去科舉,自然最佳了。」
趙督監點了點首,是聽明白了蘇子籍的話,不過還是有點疑惑,蘇子籍真的這樣先公後私?
要知道,兩人都和太子案有關,以現在的記錄,蘇子籍正在為父報仇,一個個剪除對太子背叛或落井下石之敵,這些都已經匯報給皇上。
說不好聽點,這對兒子來說,是春秋大義,皇上派自己來,其實是觀望,必要時幫一把,畢竟二個臣子,與太子太孫相比,就微不足道了。
而且現在秦鳳良跟錢之棟戰敗,互相推卸責任,還沒有給這事定案,只要一句話,就能有所傾向。
可現在這話,明的說是回京科舉,實際上是說暫時擱置仇怨,先解決了內賊外敵再說。
這顧全大局,許多人覺得很容易,可覺得容易的人,肯定都是身份低賤的小人,就如前賢所說:「士卒千萬易赴死,權貴殉國難有一。」
身在高位,有著權柄,顧全大局實是千難萬難,畢竟有力量有權柄,很自然只有「我就是大局」!
我為國家計,豈惜小民哉?
也許這是蘇子籍還不是真正太孫的原因,但也難得可貴了,趙督監按捺住自己複雜心情,提醒:「公子可知,就算是西南的人都配合,想要很快解決這裡的事,返回京城,時間上也十分困難?」
意思就是說,兩人都是擁有重兵的大將,錯過了這事,別說妾身未明的太子血脈,就算是真太子,也未必能輕易奈何。
蘇子籍一蹙眉,笑著:「倒不是沒有辦法。」
這下趙督監頓時明了,這是人家早有辦法了。
可這種情況下,又能有什麼計謀可迅速了結西南局面和這個案子?
趙督監很驚訝,直接就問了出來:「公子可有什麼計謀?」
蘇子籍笑著:「公公,其實這些日子,我也看了兵部的仔細檔案,要是二年前,任憑軍神下凡,都沒有辦法。」
「可現在,無論秦鳳良跟錢之棟有多大錯,這二年在西南叛賊區反覆廝殺,我軍固是疲憊不堪,但敵夷號稱一百七十寨,現在又損失多少?」
「敵酋已是強弩之末,只要誰一推,就可勝利。」
這還是學的乾隆,乾隆的傾向性很強,在位的13次戰役,都一個原則。
開始時打,必是漢將、漢軍旗人,等到打到差不多了,就換成滿將去,趙督監、兆惠、福康安等都因此功成名就,而張廣泗、柴大紀等不識時務,不肯讓功,就只有死路一條。
這姑且不說,乾隆能屢次成功,就說明這強弩之末,大有文章可作。
「莫非你有這一推之力?」趙督監目光一閃,小人最喜歡說的話就是:「原來是這樣,太簡單,誰都會!」
可說話前,誰都不會。
越是高明的人,層次越高的人,越會明白戰略上的對錯才是最重要的,戰略對了,越打人越多,戰略錯了,越勝越勢窮。
趙督監想到西南,就覺得舉步艱難,現在聽到了強弩之末這四個字,卻立刻劈開了閃電,把整個局面照的雪亮。
他舔了舔唇,又問:「這個一推,到底怎麼推?」
「這也不難。」蘇子籍遲疑了下,其實說到這裡,已經足了,再多就算自己是太子之血脈,禍福還是難說。
君王的猜忌,可是深不可測。
只是要是繼續打下去,兩方死個幾萬十幾萬還是小事,草原已經蠢蠢欲動,會不會趁機一擊?
一旦局面轉壞,親王領軍就變成了可能,蜀、齊兩王,會不會趁機爭奪,撕破麵皮?
現在自己要的是相對和緩的環境來發育,無論為了國事還是自己,還是試探一下比較好。
罷了,要是真的不行,算我年輕不懂得衝動了。
想到這裡,蘇子籍再不遲疑,笑著:「學生就給公公說破了這窗紙,讓公公搏個大功,只是跟你約個定,人辦事就會有錯,有一日我辦事出了差錯,公公也給我說情一次。」
「可以,咱家記在心裡。」趙督監更是驚異:「你說說看!」
「敵酋平心而論,是西南土人之不世雄主,我看資料,此人精明強幹,分衣分食,與士兵同甘共苦,據說上次圍剿,還先讓部下家屬先退,而讓自己兒女留下。」
「要是換了天時,或就是一條蛟龍。」
蘇子籍的神氣多少有點感慨,見趙督監聽得專注,又說:「可這等人傑,到底是極少數。」
「無論是恩義,還是威懾,一次次失敗,眼見著山窮水盡,手下各山各寨之主,豈會沒有想法,可不是人人都覺得,黑夜過去就是黎明!」
「所謂的神通不及業力,這恩德也不及大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