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自服罪而死

  玉闕門

  雨絲斜斜穿過黑暗,從眼前掠過,泛著淡淡的晶瑩。【Google搜索】

  天色依舊昏暗,遠方混濁的雲,卻漸漸透出些微白。

  「射!」

  二十架床弩推上前,隨一聲號令,只聽「嗡」一聲,箭雨落下,門上數十人慘叫的跌翻了下去。

  不僅僅如此,三弓床弩又稱「八牛弩」,箭矢猶如標槍,入石五寸,釘入城牆,攻城兵士可以藉此攀緣而上。

  這就是羽林衛本錢。

  「殺!」幾乎同時,鼓點震動,密集敲響,一支軍陣沖了上去,如潮水波動,踏著簡易的雲梯,爬上城樓。

  下方,浸泡著雨水濕滑磚道上,沉重巨大沖城錘正在被推動,加速——轟!

  一聲聲,巨大的碰撞聲,響徹內外。

  「放火!」李翔也同時高喊,城門處立刻摔下油罐,接著摔下幾十隻火把,呼呼幾聲,引燃攻城錘。

  「殺!」雲梯上一個個身影跌落,也有不少身影成功登上。

  「逆賊去死!」

  李翔刀光一閃,「錚」一聲響,火花飛濺,接著隨手一帶,只聽噗噗二聲,兩個爬上來的甲兵仰面便倒,鮮血飛濺,就算是鐵甲,依舊抵抗不住。

  「殺」跟隨的眾人士氣大振,與李翔一起,如旋風般來回衝鋒,不斷帶起層層血光。

  「嘿」侍衛推開雲梯,幾個正在爬的人慘叫摔下。

  「射!」弩弓射過,城上應聲摔下,雲梯再度推來架上。

  雙方衝撞在一起,搏命撕殺,慘叫聲不斷響起,直到片刻,終於潮水一樣退下,獲得短暫的休息。

  「不能這樣了。」

  李翔身中數刀,被甲衣擋了大半,仍舊血淋淋,更是雙目通紅,布滿血絲,雙手都在顫抖。

  「我們人太少,守不了太久!」

  「更沒有利器!」

  一眼看去,侍衛只剩四百餘,個個身上血淋淋。

  太孫兵法毫無新意,就是堂堂正正,十倍兵力,彼此消耗。

  更有三弓床弩。

  大內侍衛親軍人數本不多,只有三千,分派各門,剩餘更少,皇帝身側,更不許持有弩弓,靠著關牆,能堅守至今,已經很不易,可已經人人帶傷……再這樣下去,門要要守不住了!

  「陛下,到底怎麼樣了?」李翔心中湧現出深重的憂慮,但卻不能對任何人說。

  麾下人位置都太低,許多事不知情,但他清楚,近來調動詭異……太孫所言,未必儘是虛假。

  齊王的確反了,不比太孫根基淺薄,齊王在軍中經營很深,如果真作亂,怕是糜爛不少……

  「如果齊王兵變功成,皇上可退位為太上,太孫就要身死族滅了,太孫或有苦衷。」

  想到這裡,李翔又是一嘆。

  「可惜,我也不得已……太孫無手詔,也是謀逆!」

  不經詔命,擅自帶兵叩門,就是叛逆——哪怕是儲君!

  李翔能怎麼辦呢?夾在陛下與太孫間,真是左右為難,只有一死效忠皇上了。

  攻勢稍緩,血水混著雨水,讓兵器與盔甲變成濕滑黏膩。

  一如此刻的心情。

  「來人!」

  他想了想,喚來百戶:「找嗓門大的,去喊話。」

  「就說我已加派使者,去請陛下詔書。」

  「如果證實是齊王謀逆,也可開門勤王,請太孫稍緩一二……現在還可回頭,不要一錯再錯!」

  就算不能說服太孫,使其一遲疑,就可爭取時間,天下到底是皇上的天下,百萬大軍待詔而動,一旦天亮,無論齊王還是太孫,立刻化為粉末。

  「大人!」百戶有些猶豫。

  「怎麼?」趁間隙時間,李翔喝了碗薑湯,瞥著眼看去。

  「咱們都打了那麼久,死傷那麼多人,您……」

  侍衛親軍可不是大頭兵,都是五品以上軍將的子孫,這次傷亡這樣大,背後怨恨能量可不小。

  「看你這說的什麼話?」李翔皺眉,看了這個百戶幾眼,又放下手裡的碗。

  「我們看守城門,是盡忠職守,不是要對太孫動武。」

  「再說,就算太孫有罪,自有陛下處置,也只有陛下能處置!」

  「但只要陛下一日沒有下詔褫奪,那太孫終究是儲君,不是你我可以輕慢!」

  「去吧。」

  百戶還是不走,吞吞吐吐地,似有話說。

  「大人,我聽到些……不太好的話呢……」

  聽到這話,李翔心中劇震,卻不露聲色。

  「你是我親侄子,還有什麼顧忌?直說就是!」

  「是,那我就說了!」

  百戶深吸一口氣:「有人傳謠,您是齊王的人,所以才拼死阻擋太孫,讓齊王先入宮……」

  「荒唐!這你也信?」李翔呵斥。

  「大人,這不是信不信!」百戶頓時急了,年輕稚嫩的容顏上,卻有著不理解和焦急。

  「大人,陛下年邁,故尋回太孫,立刻封王封公,又封太孫,這是著急身後事,人所共知。」

  「齊王著急篡位,雖然驚駭,但可以理解,並且現在已經攻宮,反跡已實。」

  這侄子一咬牙,掃看下左右,繼續低聲說:「原本您要攔太孫,有人不同意,只是您說要請示……結果打了起來,死傷不少,下面都有怨言!」

  「大人,大家不是怕死,只是不想死的糊裡糊塗,更不想變成反賊!」

  太孫是不是反賊不清楚,可他是太孫,一進宮,不是皇帝也是皇帝。

  自己等拼死抵抗,要是能抵抗,還罷了,眼看抵抗不住,一旦宮門破了,自己等就是反賊,還禍及家族。

  「要你不是我侄子,憑你這話,就饒不了你!」李翔靜靜看著這個年輕的侄子,握了握刀,心中卻暗嘆。

  齊王謀反,眾人拼死抵抗,太孫謀反,眾人卻遲疑了。

  名分真的不可思議。

  「要我不是您侄子,這話絕傳不到您耳里!」百戶梗著脖子回話。

  「好,你要問我,我只能說,時勢之深,未來之變,我也不知。」

  「但是,我是平庸之姿,久蒙陛下深恩,才提拔到此,豈能不以死報之?

  「唯盡忠職守,方能報效。」

  「果真有詔,我抗拒太孫,自服罪而死,與你無咎。」

  李翔神色平靜,不欲多言,態度卻極是堅決。

  「可是,再打下去,怕就彈壓不住了!」

  「死則死矣,不可棄職而死,你不必多說,退下吧!」

  「……是!」這百戶失魂落魄,甚至不由摸到了刀,可終是長嘆一聲退了下去。

  「叔父要死,我只能跟著死了!」

  「希望不要禍及家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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