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孫……」柴克敬聽了這話,突然之間,有些哽咽,怕太孫看見,連忙低首叩了下去。【Google搜索】
為官也十年了,多少次聽見的都是上級打太極,責任是你,功能是他,有幾次聽見上官這樣斬金截鐵能有擔當?
何況是太孫?
蘇子籍只點點頭,也不多說。
多少官,以為這樣,就是權術,就是高明,卻忘記了一點根本。
多少王朝能興,就是弔民伐罪,就是驅逐胡虜,就是扶大廈之將傾,救百姓與水火之間。
這就是頂上去。
多少人,能興風雨,平狂濤,難道是他一人本事麼?
不,是他得天下之望,所以才振臂一呼,應者雲集。
為什麼得天下之王,就是能頂上去。
漢朝梁大將軍要放棄邊州,結果才傳出消息,一州就反,放棄了還指望邊州效忠,是不是想的太好了?
戈地圖的瓦解,其實說白了也是這樣,改革本質就是一句話:「有些責任太重,老蘇頂了許久了,現在頂不住了,也不想頂了」
於是,老蘇就瓦解了
你頂上去,大家還咬著牙,捐錢捐命捐子孫,你都不頂了,大家憑什麼再支持你?
戈地圖以為撤軍了,改革了,是對老蘇省了許多包袱,可不頂了,就意味崩盤了
清朝也一樣,不能頂住西方列強,立刻就天命轉移。
歷史選你,就是為了你能頂上,你不頂,你撤了,就應該下台,就應該死,就這樣簡單
權術再厲害也是枝葉,人主本質上是推上去的硬骨頭,是頂骨俠,無論什麼組織,什麼國家,一旦不頂了,都會迅速瓦解
這不僅僅國家民族組織,就算是個人,也是一樣,真以為縮在後面,能得人心,能得民望,能有凝聚力?
「公帳官帳姑且不動,只是權宜之計,不使財政崩塌。」
「糧庫本是民脂民膏,落個人腰包的,卻不能寬宏,誓要追究到底,柴大人,你有什麼名單,可以遞上來。」
蘇子籍很平靜說著,但這緩慢的速度,這平靜的語氣,所說的內容,卻讓人不寒而慄。
柴克敬曾是一府之主,豈會聽不懂太孫的意思?
他立刻就明白了,這是要拿這些人開刀,抄家來填補虧空!
這樣做可不可行?
若一定要說,抄家,用被抄來的財產來填補虧空,當然可行,而且不用動用別的資金,也不用再去清理猶亂麻一樣的事,只需要手起刀落,快刀斬亂麻,就能解決這極大麻煩,這的確是個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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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問題是,這名單只要遞上去,自己就完全是太孫的人了。
他要在這時就站隊,還是徹底站隊麼?
柴克敬的確是遭了難,可他到底是個久經官場的人,知道這是極關鍵的時間,哪怕緩一分鐘,也會給太孫心裡入根刺,立刻磕頭:「臣明白了,這就回去準備名單。」
蘇子籍這才露出微笑:「好了,先站起來回話。」
「是。」柴克敬站起來,恭恭敬敬站著,比起別的知府,他現在的態度,是蘇子籍見過最謙卑的。
不過,謙卑歸謙卑,柴克敬也不是什麼都不問。
片刻,他就遲疑著開口問:「只是太孫,糧倉劃入公帳官帳的,要不是給個名目,徹底變成公帳官帳?」
「不可以,不需要。」蘇子籍立刻沉聲說著。
見柴克敬面現不解之色,蘇子籍嘆著:「如果正式變成公帳官帳,那你信不信,過幾年,公帳官帳之外又有一倍的私帳?」
「現在這樣,才好。」
所謂的張居正「萬曆中興」,是增了三十年國祚,還是減了三十年國祚」這命題,就是水平的試金石。
凡是認為他是名臣良臣者,儘是水平低劣的官僚和學者。
原因自己想去。
柴克敬聽了就滿是湖塗,只是應著:「是,太孫,臣明白了。」
隨後,才想再說幾句話,一抬頭,就發覺太孫滿臉疲憊。
柴克敬這人在之前沒遇到這事時,就比較會做人,現在攤上了這樣的事,就更是謹小慎微,更會看人臉色了。
他忙說:「太孫,若是無事,那臣先告退?待回去後,仔細想想,再把名單呈上來。」
「那你就先回去吧,回去好好想一想,想明白,想清楚。」蘇子籍頜首:「不過時間要快,你一起身,孤也要起駕去南興郡。」
「是,臣明白。」這次回答才響亮,柴克敬的確明白了,首先是自己速度快,大駕速度慢,其次是為了避免走漏風聲,因此要兵貴神速。
心中盤算著名單,柴克敬露出了一絲獰笑。
自己被皇帝申飭,又被張岱屢次傳喚呵斥,就有大把的人不恭不敬起來,現在太孫既立了這主意,那自然公事私事一起辦了。
見著到柴克敬告退,蘇子籍閉目往後一靠,疲憊瞬間將他吞沒,不由按了按眉心。
「三個郡,也足了。」
附近十三個郡,有三個郡,和柴克敬一樣,敢於真的投靠,餘下都是首鼠兩端,遲疑不決。
可這就是他們的命。
自己要的是衙門運轉正常,而不是他們真的很重要。
先前自己沒有威望,沒有章程,沒有他們配合,是可能出大亂子。
可有這三個郡當實驗田,既保持衙門平穩運轉,又大砍大殺抄家滅族,再補足糧帳——自己的手段,自己的風骨,自己的立場,自己的章法,就全部出來了。
到時,餘下十個郡,就算把知府知縣一股腦全部罷了殺了,也不會全盤崩塌混亂——有大把的同知,縣丞願意頂上去,自己是只能任命「代知府」、「權知縣」,可既然代了權了,還怕不轉正?
而朝中大臣,也看明白了,看清楚了。
這就是自己給大臣交的翰林文章。
未必符合全部官員的心思,但至少可圈可點,特別是開國未久,銳氣尚存的內閣大臣們。
也不需要期待他們「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只要使他們在關鍵時,能接受自己,就足夠了。
只要這步坐穩,自己就是天下之君,誰能挑戰自己?
就在這時,本閉目養神,突然之間身一沉,又一聲聲滾滾的雷聲靠近,睜開眼,周圍儘是雲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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