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治弘……」僅僅通報了姓名,也不說明身份,蘇子籍不由無語。
趙督監看向蘇子籍,笑著:「蘇公子,想必你也猜到咱家要做什麼,請你放心,不管結果,你這解元都跑不掉。」
說著,公治弘親自捧著一個精緻的玉盒過來,趙督監解釋:「這乃測試血脈最上佳之物。」
得,跟上次檢查是一個套路。
蘇子籍也不爭執,公治弘小心翼翼從一個托盤裡取過一把袖珍刀,朝自己走來,十分自然伸出手。
下一刻,指尖微微一痛,一滴血順勢滴落在下面的玉盒。
玉盒外表呈現方形,內里橢圓,瑩瑩的玉石毫無雜色,但蘇子籍這滴血一滴落,頃刻間,一股紅霧騰起,瀰漫在玉盒上,而紅霧中,一條淡金色遊走,宛是一條小龍,下一刻化成金光直竄出來,足足高懸在玉盒上空幾息,才慢慢的消散。
這一幕,落在在場幾人眼中,立刻心裡有了譜。
公治弘默不作聲,只是把這一切記在心裡。
而一瞬間,蘇子籍就能發覺,趙督監腰明顯彎了一些,態度也顯得恭敬,這恭敬是一種家奴對少主的認同,不過轉眼,趙督監醒悟過來,又恢復了常態。
「趙公公,現在你可以說下,我的血脈到底是誰?」蘇子籍暗暗心驚,這異相是自己都沒有想到,難道是蟠龍心法抵達4級的效果?
當下,明知故問。
「蘇公子,這個問題,咱家不能回答,你到了京城去趕考,就會清楚。」
「難道我還是重臣之後?又或者是王侯之後?」蘇子籍雖知道他們要找的是太子血脈,可還是故作不知地問著。
「我蘇家祖籍就在臨化縣,我就是蘇家子孫,怎會是哪家大人的血脈?會不會認錯了?」
「要無意外,應該就是你了。」趙督監笑著:「戶籍能弄錯,甚至接生時,連父母都可能弄錯自己的孩子,但唯有這東西還沒有出過錯。」
「咱家耽擱了蘇公子的時間了,現在蘇公子可以回去了。」趙督監一揮手,一個青衣人端著盤子上來,上面是兩隻小元寶,雪白細絲銀子,每隻五兩,總共十兩。
「謝公公賞!」蘇子籍坦然受了,作了揖:「學生這就告辭。」
說著,大大方方而去。
「這氣度真是罕有!」趙督監望著蘇子籍背影:「我是欽差,在坐各位也不普通,就算是知府見了我們,雖自持清正,不卑不亢,但很是勉強。」
「而蘇子籍雖恭敬不失禮,但內在灑脫卻是別人難以學習,天家血脈,果然與凡人不同。」
方真聽趙督監發這種感慨,肚子裡暗暗誹謗,不卑不亢?
上次遇到一個不卑不亢,結果被你找機會陷害了,只有龍子龍孫才有資格不卑不亢吧?
口中只是連說:「極是,極是。」
公治弘卻不說話,只是把玉盒小心放好,這些都是證據,說著:「既事情已了,下官必須立刻星夜趕回京城。」
等著公治弘離開,趙督監的神色平靜了下來,問:「你覺得蘇子籍,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身份?」
這是很敏感的事,方真沉吟良久,才說:「我們二次檢驗血脈,興師動眾,公公更是欽差。」
「能煩勞公公的,至少是個王爺。」
「再說,帶太子血脈走的人,總不能真讓太子後裔埋沒,總得給點線索。」
「所以,我以為,蘇子籍應該知道些,只是不挑破罷了。」
趙督監盯視著方真,一時沒有說話,良久才說著:「你說的有理,以後多多注意,看蘇子籍有啥動靜。」
「是!」方真沉聲應著。
蘇子籍一出貢院,這時看榜的人已經散了,空空的場地吹過一陣涼風,帶著幾絲雨,一輛牛車迎上來,車夫是個青衣人,神色木然:「公子,我送你回去。」
「考慮的周到。」蘇子籍怔了一下,上牛車坐了,揭開窗說:「到林家老店。」
青衣人一聲吆喝,牛車動了,秋雨天氣,看榜時是人山人海,這時散了,街衙巷陌幾乎沒有行人,都怕染上風寒。
在古代,淋了場雨,就可能一病不起。
「前魏禁止以人為畜,武騎馬,文乘牛,只有年過七十,又或是皇帝皇后才可坐轎。」
「本朝繼之,這點上很進步啊!」
牛車有節奏的一起一落,只聽牛蹄踏在泥水中撲喳撲喳的聲音,細雨擊打牛車的油布時緊時慢,蘇子籍躺著,若有所思。
不知不覺,突然之間似乎到了一個園林,看起來有點熟悉,丁銳立正在賞花,這時摘了一枝杏花,一拱手:「恭喜蘇兄得中解元。」
「以你文才,也必可得中。」蘇子籍笑著:「是送給我的吧?」
說著接過,嗅著清香,看見是淡紅色,這是紅杏?
丁銳立似乎有點不舍:「杏園所開,三歲才二十三枝,這枝卻給你了。」
「你從哪裡折這枝杏?我去看看!」蘇子籍起身而行,恍惚之間,又想起來些,嘆:「你這屆不中,下次還可,不必灰心。」
隨行而走,園林越是荒蕪,暮色晦晦,微風吹來暗影幢幢。
「我也想得很多……」丁銳立神色黯淡:「命數之奇,凡人所難以抗拒,就算你修身齊家,說不定就天降橫禍,一個跟頭摔的再也爬不起來。」
蘇子籍才聽著,突見丁銳立似乎絆了一下,一下跌了在地,不由有點好笑,說著:「怎麼就真摔了?」
才說著,卻見一雙凝固恐懼憤恨的眼,眼角撕裂,垂著血淚,嘴微張,裡面盛滿了紫黑的血塊,蘇子籍突然之間警悟,丁銳立已被打死在貢院,為什麼會與自己相見?
林中一陣細微的腳步聲,有兩人木然過來,卻正是譚右山父子。
想要動,卻動不了,正情急之下,突一聲「唧唧」,一切都煙飛雲滅。
蘇子籍醒來,卻看見小狐狸正看著自己,伸爪按了按自己,再看還是牛車內,不由怔怔:「難道……是我魘著了……」
只是手才一動,衣角處,一處灰燼隨風而飄去,瞬間散去,而且就在這時,聽著車夫說:「公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