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蘇子籍聽了皇帝的話,心一沉,又覺得預料之內。Google搜索
說實際,詩不詩並不重要,自己哪怕隨便弄首詩就可應對過去,皇帝的用意,看齊王和蜀王兩眼放光,以及官員驚疑的眼神就清楚了。
這是釋放政治信號。
這談不上玩不起,相反,這是官員和上位者的最常用的手段,釋放信號,然後就左右風向。
這風向一出,不僅僅齊王和蜀王又恢復信心,與自己打擂台,本來想靠攏自己的官員,可能也有很大部分遲疑了,觀望了。
這就可以不耗吹灰之力,打斷了自己滾雪球的大勢。
可明明知道,卻是無解,當然這也不是萬能,這種情況,只要自己繼續占有太孫名分,反會起了篩選的作用。。
就算這樣,自己也得應對,重要的是不能丟了氣度和儀態。
態度從容,尚可投資,遇事失措,人人遠避。
不過皇帝既然出這伎倆,那自己造謠煽動也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了。
想到這裡,蘇子籍起身,躬身:「皇上出題,孫臣自當承奏,就獻醜了。」
說著,從容頂著百官複雜的目光,起身在中庭散步,不得不說,這立刻使許多人眼前一亮。
太孫身穿冕服,卻沒有壓過個人,這一步顧盼生輝, 令人一見忘俗, 不少人心裡都不禁暗想:「這樣的太孫, 皇上也太苛了些。」
沒有走七步,而走了三步,就已停足誦詩:
「新年都未有芳華, 二月初驚見草芽。
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
最後一句落下, 蘇子籍朝著上面行禮:「孫臣不才, 用此詩來賀今日雪景。」
在場的百官, 鴉雀無聲,都是進士出身, 就算有不善於此,也能鑑賞,這此詩於常景中翻出新意, 可以說是工巧奇警。
新年還沒有鮮花, 一個「都」字, 流露出久盼春色的焦急, 而「驚」字,更有著擺脫冬寒後驚喜, 一抑一揚,跌宕有致
而下面二句「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 表面上說有雪而無花,實際雪花穿樹飛落, 卻也能裝點出春色,顯示出了作者的曠達。
若是單獨, 也不失一流水準,要是用在此景, 用在皇帝突然打壓的情況下,這詩簡直是妙不可言,令人回味無窮。
「更不要說僅僅三步,太孫此詩,簡直是造化之作。」
「好詩!」
百官安靜一瞬,有人卻說著,頓時上座的人一齊看去, 看誰那樣不長眼,卻見是一個五品官,看上去並不太熟,一半是陶醉於詩, 一半是懵了,似乎是不明白為什麼眾人這樣看著自己。
「當到五品,還有這種官麼?」
不等上面坐著皇帝看清是誰在說話。
「太孫有詩如此,我等為上元賀,為皇上賀。」這時,上座中,有人站起來說話,眾人更驚,下面的官不懂,三品以上還不懂麼?
面面相覷看了過去,立刻就理解了,這是羅裴,早早投靠太孫,並且身為太子少保,維護太孫,或是理所當然?
「我等為上元賀, 為皇上賀。」有著這人帶頭,似乎打破了寂靜, 人群中陸續有人稱頌, 一時間,氣氛熱鬧了起來。
「人心可用吶!」
蘇子籍本以為皇帝發出信號,自己就被打壓,萬萬沒有想到,一個懵懂的微末小臣,竟突然說了這句話,打破了僵局,而羅裴更直接站了起來,支持著自己,頓時就使局面發生了變化。
「或者,皇帝已老邁,又立了太孫,朝野最重要的就是安穩過度,而皇帝在今日宴會上,突然來這一手,就讓有識之士有些不滿了。」
「皇帝平時玩弄權術不要緊,在這節骨眼上,卻是不行。」
百官不敢對著皇帝發難質問,但當自己真在七步內完成了一首詩,詩意嫣然,又焉有不驚嘆的道理?
「這就是百官,只當不知道其中齷齪,按照常理朝賀——慶佳節,彩佳詩,賀太孫,這不是理所當然麼?」
蘇子籍若有所悟,目光掃過,只見群臣道賀,殿內一片喜氣,就連幾位平日老成持重的閣老,也對著自己露出讚嘆之色。
這一刻,坐在上面皇帝,仿佛真就成了一個被隔離在眾人外的孤家寡人。
這情況只是一瞬,趙旭已經立起身,大聲著著:「今日佳節,不僅僅太孫作詩,百官也得對詩。」
「臣出一題,四海衣冠拜九重,聖君在位像飛龍。」
不僅僅是趙旭,錢圩應聲接口:「遙瞻雉扇雙開處,萬歲齊呼瑞氣濃。」
兩詩接過,皇帝不由笑容可掬,舉杯一呷,而百官似乎早有默契,一個個從上到下,各個吟句接對。
這是傳統了,皇帝雖笑容滿面,心中卻是震怖。
以前,雖也感受到自己老邁帶來的後果,可都沒有現在這個明顯。
皇帝年壯時,一言之間,就如雷霆,哪怕是親王宰相,都是秋風掃落葉罷了,無人敢違背,可現在,自己還沒有崩呢,就已經有些涼了。
人心轉移,世態炎涼,可見一斑。
這心中憤懣,一時間衝上心去,聽著連連頌詞,臉上肌肉都一抽,差點當場繃不住露出怒容來。
「不過,這本是常理,現在最要緊的是,朕能恢復青春。」
本來立這孫子當太孫,就只是為了長壽,為了龍氣能強盛起來,太孫在皇帝的眼中,那就是「藥材」,而立其太孫的過程,無非是「炮製」的過程。
結果現在情況很明顯,就連是皇帝,都低估了太孫這名分對百官的影響,也高估了自己耐心和忍耐。
皇帝覺得自己已是快要忍不下去了,卻也只能忍著。
因著皇帝看起來興致不高,宴會哪怕歌舞很不錯,皇帝也都懶得去看,又因是皇帝,不需要太過委屈自己,故態度淡淡坐著,而百官勛貴哪裡會看不出這些?
自然而然,哪怕再是捧場,不知不覺中,整個氣氛就有些尷尬和冷淡,細看著每個人,雖都滿面是笑,神色都有些僵硬。
特別是蜀王和齊王,更是臉色微青,又有些不知所措,明顯這局面不在預料之內。
好不容易熬到了宴散,包括蘇子籍在內的人,都暗暗鬆了口氣。
「臣等恭送皇上。」
連著蘇子籍在內,眾人齊齊向皇帝行禮,目送皇帝離開,接著,蘇子籍含著笑,掃了四周一眼,施施然的轉身而去。
皇帝太孫出去,齊王冷哼一聲,展袖就走,而百官勛貴才敢往外去,才出去,一時「嗡嗡」聲不絕。
起身的內閣宰相們,腳步緩慢,對視一眼,神情仍是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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