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章 當是借給我

  「我家算是富裕了,家有百畝地,可讀書也很苦,不但自己苦,其實家裡更是苦。」

  張墨東說到這裡,或是酒意,不由失聲哽咽。

  「以前沒有中舉,我娘子也得日夜操勞,中了舉好些,可跋涉千里趕考,歷經風霜,也是死去活來。」

  「和我一起的是錢舉人,年紀四十三,就在路途病倒了,我還記得船上他病的瘦骨支離,拉著我手滿眼是淚,喘著說,好朋友,你還能爭取,我卻要遠行了。」

  「我怕以後和他一樣。」

  「一屆不中,可以承受,二屆三屆呢?人有幾個十年?」

  「前朝楊賜之才,尚二十年不中,何況我們?」

  張墨東是真情流露,而兩人都感同身受,古代跋涉千里,要經歷二三個月,多少人抵達京城就大病一場,有的甚至直接沒了。

  因此四十歲以上的人再去趕考,真的是「拼命」,以及「賭運」,畢竟上萬舉子,才取二三百人,有才能都未必保證中。

  蠟燭「啵」爆了一聲,余律眸光一閃,清醒過來,連忙安慰, 半晌, 張墨東才回過神來, 舉杯拭淚:「我失態了,不想這酒這樣厲害。。」

  「酒厲害的好,排出心中鬱結之氣, 不然遲早要得心病,來, 我們再飲兩杯!」方惜舉杯說著。

  「不不, 我酒多了。」

  才說話間, 一個扛著「鐵口直斷」幌子的老者慢悠悠上來,大概是因二樓人不多, 這個算命先生掃了一眼,就直奔這桌而來。

  「幾位是來京城趕考的舉子?小老兒沒別的擅長,就擅長算命, 能算前途, 能卜名次, 不准不要錢!」

  老者到了跟前, 斯斯文文舉手一揖,就直接開口說著。

  這樣大的口氣, 直接把大家給逗樂了,科舉是朝廷掄才大典,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要是在以前,怕是三人立刻會擺手讓他去別處。

  現在經過剛才的事, 哪怕是余律都心中一動,方惜更直接說:「算一卦多少錢?」

  比起過去, 方惜已是穩重多,但誰讓底子就在那裡, 過去能幹出輕狂事,現在也還年輕,性格依舊有些張揚,此時是打算湊熱鬧了。

  余律有點無奈,朝著瞥了一眼,因當著張墨東的面,就沒有開口讓方惜丟了面子。

  老者直接伸出一個巴掌。

  方惜挑眉, 從袖子裡取出一個銀錠:「哦,是五兩麼?」

  「不,五百兩!」

  其實方惜問的一句就已帶上了一絲嘲諷,誰料這老者獅子大開口, 竟直接說出了一個讓人瞠目結舌的數目。

  五百兩銀子?!

  只聽「啪」一聲,銀錠落在桌上,滾了滾,沒有掉下去,這是方惜驚了,之前是覺得這人是騙子,此刻他已不覺得這人是騙子了,騙子哪能這麼囂張,這明顯就是個瘋子!

  算一卦要五百兩銀子?若不是瘋了,焉敢這樣獅子大開口?

  真當現實是京報副刊上的小說,動不動就是百兩千兩?要知道,親王一年收入,也只有二三萬兩。

  方惜直接就收回了銀子:「瘋了,哪有這樣貴的算命!」

  而這老者竟嘿嘿冷笑,一哂說著:「別人算卦當然不值,可我這個就是要得!」

  果然是個瘋癲!

  這下,哪怕是方惜不趕人,余律也要趕人了。

  「你這老丈,竟滿口胡言亂語,我三人並不打算算卦,你要算,就請去別處吧!」余律本是對人溫潤從容,都直接冷臉趕人了。

  方惜更是說:「快走吧,我們三人都囊中羞澀,可掏不出五百兩銀子。」

  結果兩個趕人,張墨東卻突然開口說:「老先生,還請留步。」

  「張兄……」方惜一驚:「你該不會是……」

  不可能吧?方惜覺得不可思議,這樣的胡言亂語,難道張墨東竟相信了?

  張墨東看都不看兩人,眼睛死死盯著眼前的老者,問:「五百兩,可是要一次拿出來?」

  老者神秘一笑,從背著布囊里掏出一把摺扇,卻沒有直接打開,只衝著三人晃了晃:「這把摺扇,可值一百兩,公子可要試一試?」

  張墨東沉默了一下,竟真掏出了一疊小額銀票,點出一百兩銀子銀票,遞了過去。

  老者接過來點了一遍,確認無誤,才將手裡摺扇塞到張墨東手裡。

  張墨東直接就打開看了,「啪」一聲,摺扇一展開,就是一個白底扇面,只一面有字。

  「何為國士無雙?」

  這六個字就這麼出現在了扇面上,余律和方惜看了,都有些糊塗,這六個字是何意思?

  莫非是想說得了這扇子的人,都能成無雙國士?這也未免太兒戲一些!

  可看張墨東的神情,卻不像是失望,而盯著扇面上的字,露出了一絲欣喜。

  「老先生,剩下呢?」張墨東抬起頭,問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一笑:「餘下的,可就不能單算,要四百兩才可以!」

  四百兩銀子,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張墨東面露為難。

  「怎麼,掏不出四百兩銀子?那小老兒可就要走了。」算命先生作勢要走,張墨東忙說:「且慢,我一人不夠,可我們三人可以合買!」

  說著,就望向余律和方惜,誠懇說:「余兄,方兄,我還差四百兩銀子,不如我們合買,你們看如何?」

  算命先生笑著:「本來是不能合買,可過年時節,我就給個折扣,再給四百兩,我就給你們剩餘的摺扇,要是不對,憑扇可問我要銀子。」

  這話一出,余律和方惜都心裡一沉。

  若沒有太孫的提醒,他們怕不會想這麼多,礙於情面,可能最後也會借給張墨東一些銀子。

  張墨東說是合買,以自己的性格,大概會推辭,然後借一些。

  可有了太孫的提醒後,二人就很難不往那可怕的方向去想。

  兩人對視一眼,都若有所悟,余律就搖搖頭,說:「子不語怪力亂神,張兄,算命這事,我二人不信。」

  張墨東就勸:「那就當是借給我吧,待回去,我就還你們,如何?」

  以張墨東的身家,還真不至於坑四百兩銀子。

  而以余律和方惜身家,也的確能掏出這些銀子,身上也的確帶著幾百兩銀票備用。

  畢竟人在京城,總有各種各樣花銷,兩家又不缺銀子,並且京城無論是住所還是旅店,誰也不放心把貴重物品放在房內,自然銀票是要貼身帶著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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