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東升,玉兔西沉。朝陽刺破雲層送進房間,早晨的花兒格外嬌嫩,幾滴飽滿的露珠順著彎弧落下。
床上的少女,少女黝黑柔順的烏髮四散開,布滿床頭。少女緊皺著眉頭,夢中的畫面猶如潮水猛獸。
「布咕布咕…布咕布咕…」掛在牆上的布穀鳥木鐘發出聲響,一隻怪傻的鳥一進一出,吵醒睡夢中的女孩。孟杏張開濕潤模糊的雙眼,望向落地窗,緩緩起身,臉上濕潤,孟杏用手胡亂擦了幾下。
「又夢見哪個男人了,都不知道做了多少次這個夢了」:孟杏低下頭悶悶說著。夢裡那個溫潤儒雅的男人把頭俯在她的肩側,雙手用力的抱著她,與她纏綿撕咬,像是要把她揉進骨血里、刻入骨髓里永不分開的畫面。嬌嫩的粉色猶如狡黠的藤蔓攀附上脖頸。
孟杏猛的搖了搖頭,試圖把夢裡那羞恥的畫面甩掉,連忙下了床。
孟杏記得今天是母親的忌日,所以定的鬧鐘比平常早了許多,且心情悶悶的。
孟杏洗漱完下樓,穿著收腰過膝的白裙,裙邊微微的花紋因為動作晃動。父親早早的坐在桌前吃著早餐。
「小孟,你醒啦!快來,我今天特意做了你愛吃的黃金糕,涼了就不好吃了」:王嫂看見孟杏,連忙招呼坐下。孟啟庭也就是孟杏的父親抬起頭望了眼孟杏,隨後便低下頭了。
「好」:孟杏對著王嫂笑了笑算是回應。孟杏走到桌前在孟啟庭面前的位置坐下,整個客廳沉悶的氣氛達到了頂峰。
「父親……」:孟杏喊了聲孟啟庭。孟啟庭抬起頭來露出了一個勉強溫情的笑,算是回應,也算是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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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啟庭與孟杏的母親江蘭是從小到大的青梅竹馬,兩人兩小無猜,彼此從青澀的友誼到黏糊的愛人。孟啟庭對江蘭的愛是刻入骨子裡的,就算把骨頭削薄也能把愛體現的淋漓盡致。孟啟庭是獨生子,小康家庭。江蘭與孟啟庭不同,家中有一位弟弟,生活水平與孟啟庭類似。二人既是鄰居也是校友,二人互相照顧,慢慢產生了不一樣的情愫。
而後二人成家,有了孟杏,在孟杏剛上初中的時候,江蘭生了一場大病,至於是什麼病,至今都沒能知道。從那時起,江蘭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孟啟庭每天早早就下班回到家去陪江蘭,有時不顧公司,直接在家陪江蘭一整天,就如那菟絲花在生命的盡頭,顫抖著身體承受著愧疚的愛意。
「蘭兒,你再好好看看我……看看我……不要忘記我」:孟啟庭顫抖著聲音看著江蘭。江蘭已經無力支撐這皮包骨的身軀,膚色幾白到透明,濕潤的眼眸虛虛的搭著,好似根本睜不開,疼痛布滿全身,沒有一絲生氣。孟杏坐在旁邊看著父母,淚水猶如三千瀑布,止不住的往下掉。
江蘭就一直望著孟啟庭和孟杏,冰冷的手被孟啟庭握著,直至最後一刻都不舍分開。
自此,忙碌疲勞掩蓋傷痛。孟啟庭也是這樣才成為了不可撼動的商業巨鱷。孟杏也因此變的淡漠,不敢付出一絲真情,只為保護自己。父女也因此變成相互唯一的港灣,唯一的精神依靠 。
——
孟杏也回過神來,早餐吃的差不多了,心情本來就沉悶,胃又是情緒感官,早早就吃不下了。孟啟庭和孟杏二人帶了一束瑞雲殿期間還插了幾朵白玉蘭,清潤淡雅。
到了墓園,兩人站在江蘭的墓碑前,將花束放置墓碑前靠著。孟啟庭站著一動不動,孟杏述說了幾句思念。
「父親,你留在這陪母親吧,我在一旁等您」:孟杏垂下眼瞼,睫毛帶著濕潤輕輕顫抖。
「嗯,去吧」:孟啟庭望了一眼,便垂下了頭。
遠遠望去,身軀高大的男人蹲下身子,身體微微向前,親吻過照片上的女人。一點溫淚落在捲曲的花瓣上,顫了幾分。便曲腿坐在墓碑前,一直望著,嘴裡還不停叫著「蘭兒…蘭兒……」,那灼熱中帶著悲傷的眼仿佛要把墓碑盯出一個窟窿來。孟啟庭的手輕輕顫抖,撫摸著照片上的女人,好似真的撫上女人的臉頰。昔日的溫存仿佛還在手心。
孟杏離開,便原路返回,念水墓園不像普通的墓園一樣是平地,念水墓園是層層疊疊的山梯路途崎嶇。由於早晨露水重,山路也變得粘滑,中間還差點摔了。走到一半,孟杏看到一位身穿白色長衫的男人,正彎著腰站在一座空白的墓碑前,一手拂過墓碑,另一手上握著一把畫著蒼勁韌竹的油紙傘。
男人身姿挺拔,頭髮束起,幾縷髮絲在額間,側臉在傘下顯得鋒利挺拔,猶如巍峨的山峰,但髮絲的襯托與低垂的眉眼,彰顯出幾分破碎,孟杏不免多看了幾眼。
男人好似早有感應,對上孟杏的雙眸。頭側轉過來,束起的發尾隨動作繞到肩側,美的驚天動地。
孟杏與男人四目相對,男人先反應過來,對著孟杏彎起嘴角。眸中看不出是什麼情緒,似初春江水般柔,又或似萬丈深淵般涼,眼底藏著幾分愛的隱忍與瘋狂。
孟杏象徵性回了一下眼神,乾淨儒白的長裙,披散下的黑髮,與男人衣著打扮類似,很難不認為兩人關係密切。
微風拂過,帶著幾分涼意,孟杏微微縮了縮脖子,便與男人擦身而過……
男人複雜的雙眸望著純白的背影,轉瞬間恢復了淡漠,便消失在霧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