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以前騎過馬嗎

  「罷了,別寫了。」

  他眸色有些沉,抽出她手中的筆扔到一旁。

  寄雲不知他為何突然變臉,只得放柔了聲音保證:「奴婢定會好好練習。」

  她一雙瑩潤眼眸明亮認真,為自己沒有練好字感到愧疚。

  高繼行漆黑眼眸緊盯著她看了會兒,似想從她眼中看出哪怕一絲異樣,可她眼裡除了小心翼翼的保證,再沒其他情緒,他眸色暗了下,嗓音有些苦澀,「隨你。」

  寄雲想起今晚來此的目的,試探著問:「我聽小廝說,侯爺過兩日要去都蘭關練兵?」

  她極少主動問起他在外頭的事,高繼行眼尾微挑了下,暗色眼眸有些凌厲,「怎麼?」

  寄雲心底沒來由的慌了下,生怕他瞧出什麼端倪,然而距離公子給的時間已經不多,她若不事先給自己找好理由,日後如何讓他答應帶她去軍營?

  她按下心底慌張,抬眼看他:「侯爺近日早出晚歸,奴婢想見侯爺一面都難,如今侯爺又要離開,奴婢想......去大興寺為侯爺燒香祈福,過兩日能不能跟侯爺一起出發?」

  染著水光的眼眸閃爍著星辰一樣的光亮,像是鼓足了勇氣般,嬌怯盯著眼前男人瞧,星光一般的眼眸,凝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討好。

  大興寺就在城外,來回用不到一日的路程,即便不跟高繼行一起出行,叫府中護衛和車夫送她去也是一樣。

  然而她這般模樣看在高繼行眼裡,就像是她為了想和他多待在一起而起的小心思。

  這點小心思無傷大雅,高繼行並未放在心上,看著眼前小心試探的女子,沒有很快答應,低沉嗓音帶著抹戲謔,「想讓我陪你去?」

  寄雲垂首,雙手交疊有些侷促,「若是侯爺不便.......」

  高繼行心情很好地把人抱起來,往屏風後走去,「沒什麼不便,明日我陪你去,順便帶你去郊外騎馬。」

  寄雲扣著他脖子的手顫了下,這答案出乎她的意料,本以為要費一番功夫才能讓他鬆口答應,沒想到他卻自己提了。

  他把寄雲放到榻上,隨後手肘支撐著靠過來,骨節粗糙充滿力量的長指繞著她胸前的青絲,狀似無意問起,「騎過馬嗎?」

  寄雲想起這些年做的奇怪夢境,夢裡少女明媚朝氣,不但會騎馬,還會射箭,還夢到一群人陪著少女去山中打獵,夢裡的場景異常熟悉,就好像她親眼所見。

  不過奇怪的是,這些年她從未看清少女的臉。

  一個是看不清臉龐的少女,在馬上意氣風發,活得恣意瀟灑,是她最喜歡的夢。

  一個是看不清臉龐的婦人,充斥著鮮血和殺戮,絕望和死亡之氣,是能令她夜裡驚坐而起,心痛都無法呼吸的夢境,就好像真實存在一般。

  一邊是充滿希望、意氣風發的美好景象,一邊是破碎毀滅的死亡之氣,這兩個令人費解的夢,這些年一直跟隨著她。

  還在公子舊宅時,她甚至隔幾天就要夢一次。

  自從進入侯府後,就沒那麼頻繁。

  近日因為身上有恙,她又接連做了這兩個奇怪的夢。

  她緊蹙著眉,思緒膠著夢境,一時不知身在何處。

  高繼行注意到她迷濛著水霧的眼眸並未專注在他身上,似是陷入某種回憶中,眸色黯了下,俯身含住她的唇,懲罰般使了些力道,「如此令你為難嗎?」

  「嗯.....」

  寄雲吃痛,這才回神,迷茫了瞬,下意識推他一下,高繼行停下來,眉心微皺,很有耐心地等著她。

  「.....奴婢沒有騎過馬。」

  早些年阿娘帶著她和小妹飽一頓飢一頓逃難,三餐不繼,根本沒有機會騎馬。

  後來在舊宅,公子也並未叫人教她騎馬。

  高繼行眸色微暗,握住她白膩的手,「你的手細膩柔軟,一點繭.....」

  他的大掌觸到她本該細嫩無暇的掌心,在摸到幾縷細微的薄繭時怔住,深黑的眼眸蘊染著莫名的情緒,似乎受了某種衝擊,抬起她的手,溫柔親上她食指末端的細小疤痕,溫熱的唇流連著不肯離去。

  寄雲食指勾了下,被他的唇親過的地方,就好像被火灼燒一般,燙得厲害。

  「這裡是怎麼傷的?」

  片刻後,高繼行停下來,緊盯著她,暗色眼眸中凝著一抹晦澀,嗓音低沉,甚至帶著一絲有異於往常的溫柔。

  寄雲心尖快速地跳了下,有些麻,輕輕搖頭,「不記得了,許是不小心傷到的。」

  旋即偏了目光,不敢再去分辨他眼中晦暗不明的情緒意味著什麼。

  她並不是心虛,這點小傷,記不住也在情理之中,但在他注視之下,莫名感覺到壓迫。

  高繼行顯然不滿意她的答案,摩挲著她食指上的細小疤痕,啞著聲音道:「我知道自小學騎馬或是練劍的人,因為需要用力抓取,手上會留下繭子。」

  就像他一樣,因為從小練劍騎馬,結著一層厚繭。

  那是他們這樣出自高門的人,才有的機會。

  卑賤之人,雙手擔負著一家人的生計,風雨泥沙里生存,長繭子再正常不過。

  面對他犀利探究的目光,寄雲鼓起勇氣抬起眼,水光盈盈的眸子明亮認真:「奴婢出身卑賤,沒有騎馬和學劍的機會。」

  高繼行怔住,似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如墨一般黑深的眼眸閃過一絲痛苦的掙扎,旋即嗤笑。

  這雙妖媚的眼,底色是澄明無瑕的,就像乾淨的湖水,一眼就能望到底。

  她如此認真篤定,哪怕半分猶豫也無。

  殘忍地毀了他心底那絲脆弱的希望。

  他眼睫閃了下,眼眶漲著淡淡的淺紅,似怒似笑,神色愈發乖張起來,大掌抬起捂住她的眼睛,俯身用力含住嫣紅嬌嫩的唇瓣,似是要宣洩某種失落,發瘋地吸吮,掠奪她的呼吸,侵占她口腔中最後一絲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