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多謝公子出手相助。」
這裡是監軍府,寄雲生怕遇上熟人,不敢靠得太近,在離他兩丈遠的地方便停了下來。
烏玹背對著她,淡淡開口:「監軍是虞國皇帝派來監督武安侯的,與武安侯關係本就有點微妙,今日這一出,也有試探武安侯的意思,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約她來,難道就為了說這個?
寄雲心底詫異,卻不敢問,恭聲應是。
烏玹轉身,一雙妖冶的丹鳳眼高深莫測盯著寄雲,半晌後開口:「大夫已經去看過,你娘的身子,近來沒什麼大礙。」
「多謝公子。」
聽到阿娘的消息,寄雲眼眶發熱,忙垂下頭道謝。
烏玹習慣性拍打手中的扇子,默默盯著眼前喜極而泣的女子看了會,仍是那番警告的話:「只要你乖乖聽話,我答應你的事,自會做到。」
「奴婢一切聽從公子安排。」
寄雲明白他這是在敲打她,忙表明自己的態度。
只要他派人請大夫給阿娘治病,便是叫她做什麼,她也不會有怨言。
烏玹明明想讓她對自己言聽計從,可見她這般卑微順從,又覺得沒趣。
轉過身到一旁的石桌坐下,啜飲了一杯酒,目光這才朝她看來,
「我今日只是來參加監軍夫人的雅宴,沒什麼要安排你的。你只管好好待在高繼行身邊,必要的時候,我會叫魯仁聯繫你。」
「是。」寄雲自是無有不應的。
烏玹飲盡一杯酒,不再看她,戲謔道:「回去吧,說不定武安侯此時已經到監軍府,若是被他發現你和外男在此處私會,如何說得清。」
高繼行也會來?
可明明他方才還說監軍和高繼行關係不睦。
不過他說的沒錯,若讓高繼行發現她來見他,那她之前所做的努力就白費了。
「奴婢告退。」
寄雲不敢停留,行了禮便往回走。
烏玹看著女子匆匆離開的背影,微翹的丹鳳眼尾染了一抹沉鬱的冷色,手中的酒杯被他無意識搖晃著。
「公子,她如今在侯府頗得武安侯寵愛,您今日出現.....」魯仁瞟他一眼,終是忍不住問出心中疑惑:「若是讓武安侯起疑,豈不是功虧一簣?」
烏玹心情不豫,冷笑:「本公子想做什麼,還輪不到你來置喙。」
魯仁垂頭,不敢再多言。
寄雲離開烏玹就往回走,慶幸一路上沒有遇上監軍府的人,眼見離前廳越來越近,心底也暗暗鬆了口氣。
只要過了前面的亭子,就能回到前頭宴會的大廳。
然而沒等她高興太久,就見前方突然出現高繼行熟悉的身影,冷冽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去哪兒了?」
她心尖一顫,突然有一種被人抓住現行的慌張和心虛。
想起方才烏玹那漫不經心的話,他就好像知道高繼行會往這邊來,故意把她叫去,好讓高繼行誤會似的。
寄雲苦笑,兩個都是她得罪不起的人物。
面對高繼行冷冷探究的目光,她垂頭小聲道;「方才在席上多吃了兩杯酒,便在園子中走走。」
想起她身邊小丫鬟的話,高繼行眸色和緩了些,「你是我武安侯府的人,若不想吃,就拒絕,沒人敢對你怎麼樣。」
嗯?
他的語氣雖生氣,可這氣,似乎不是對她?
寄雲抬眼,小心翼翼打量,見他眸色雖然冷,可瞧著也不是責備她的意思。
疑惑的同時,心底也默默鬆了口氣。
高繼行見她一雙眸子怯生生的,又是難以置信,又是小心翼翼確認,差點給她氣笑,難道他是什麼洪水猛獸嗎?
眸色沉了些,聲音不覺也帶了幾分怒意:「看什麼?聽不懂人話?」
寄雲眼睫輕顫了下,垂眼長睫遮去眼底淡淡笑意,越發做出恭敬狀,柔聲應著:「是。侯爺教訓的是,奴婢記下了。」
高繼行不防她突然服軟示弱,瞧著竟像是小女兒撒嬌一般,高大身軀僵在原地,似是有點措手不及。
「咳咳咳....」他很快回神,看了眼身前低眉斂目的女子,彆扭問道:「身上可有不適?」
嗯?
寄雲臉頰有些發燙,他昨晚並未回府,為何突然這麼問?
「你吃了那小丫鬟的海鮮,還喝了酒,身上沒什麼異樣?」
高繼行沒等到她說話,有些不耐,皺眉問。
他問的竟是這個?
她竟想到別處去了......寄雲發燙的臉頰此時紅得滴血,越發把頭垂得低低的,不敢看他眼睛,聲音都少了幾分底氣,聽起來莫名溫軟:「我沒事。」
高繼行見她露在外頭的皮膚並沒有什麼不妥,輕蹙了下眉,也不知是鬆了口氣,還是遺憾。
心底也忍不住冷笑,看來監軍府對他的事真是了如指掌,竟能想出用這個法子來試探她。
還有她.....
高繼行眸色微暗了下,若不是時機不對,他還真想扒開她的衣裳,看看她是否真的沒事。
「走吧。」
心念起,他牽起她便往監軍府門外走。
「去哪兒?」
寄雲驚訝,他不是來參加宴席的嗎?
高繼行沒好氣瞥她眼,「不走留在這兒做甚?還是說你想自己一人一席?」
他竟連這個都知道?
寄雲吃驚,旋即心中自嘲,一人一席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橫豎她也不是什麼尊貴的身份。
可惜她也只敢在心中腹誹,斷然不可能說出來。
男人身高腿長,一步能做她的兩步,轉眼就走出好遠,寄雲微喘著氣,抬腳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不知侯爺來,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兩人還未出監軍府,就見監軍馮邕和薛夫人從那頭笑吟吟迎過來。
高繼行眸色微沉了下。
薛夫人只當瞧不見,一團和氣過來攙住寄雲,「我說方才怎的不見小夫人,原來小夫人和侯爺在一起。」
說話的功夫,就要把寄雲請進廳中。
寄雲看一眼高繼行,見他沒說話,這才隨著薛夫人進去。
馮邕一臉客氣,微躬身道:「侯爺,請吧。」
「馮大人,請。」
高繼行微一頷首,先於馮邕一步進入廳中。
席上眾人見他來,紛紛起身見禮。
高繼行微微頷首和眾人還禮,還未落座,就察覺一道犀利的目光,一直跟隨著他。
他唇角勾出一抹冷笑,上一次讓他感覺不適的眼神,還是在刺史府老夫人生辰宴那晚。
抬眼朝對面的年輕男子看去,對方似乎沒料到他如此敏銳,怔了片刻,拱手笑道:「侯爺,久仰大名。」
高繼行微微頷首,「這位是?」
馮邕笑著給兩人引見:「這位是嘉寧公主的侄子,烏玹烏公子。」
烏玹執起酒杯,淡淡笑道:「侯爺,幸會。」
「哐當.....」
剛被薛夫人領到崔德音身邊落座的寄雲,聽到身後不遠處熟悉的聲音時,手抖了下,杯子應聲而落,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呀,小夫人,沒傷著你吧?」
薛夫人驚呼,忙叫來小丫鬟清理。
今日宴上,男女雖不同席,但都安排在同一個廳里,甚至都沒用屏風隔開。
高繼行聽到薛夫人驚呼出聲,皺眉看過來。
烏玹聞言也掃了寄雲一眼。
寄雲便是沒有回頭,都能感覺到背後的目光,心中苦笑,頓覺如芒在背。
她沒想到,這兩人有一天會在同一張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