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危險逼近，馮邕臉色驚變。
然而還沒等他躲避，高繼行一躍而起，強健有力的長腿借力廊下立柱凌空而起，落地的同時，手中長劍削落馮邕頭頂發冠。
頓時，二樓飄飛著馮邕的亂發。
「保護監軍大人！」
他出手太快，黑衣人反應過來已經遲了，正想要上前保護馮邕，卻被高繼行反手一劍刺穿奔在最前一人的胸膛。
「豎子豈敢辱我！」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他好歹官拜二品監軍使者，馮邕怎麼都沒想到，高繼行竟如此辱他！
他目眥欲裂，眼睛因為憤恨變得赤紅，卻也知道保命要緊，退到黑衣人身後，干啞的嗓子憤怒大喊：「殺了他！」
黑衣人蜂擁而上，然而即使他們身手了得，可高繼行身經百戰，千軍萬馬經歷過，死人堆里爬出來，又豈會將他們放在眼裡。
他只找馮邕索命，誰攔殺誰。
馮邕看他出手狠厲，自己的人儼然不是他的對手，頓時有些慌，又掩不住心底憤怒。
高繼行，怎敢如此對他！
「高繼行，我是陛下親命的監軍，有督查三軍之權，你勾結前朝餘孽意圖謀反，如今還對我痛下殺手，今日之後，我定會向陛下，向天下人揭穿你的罪行！」
高繼行眼底通紅，揚天冷笑：「罪行？你馮邕顛倒黑白，殘害忠良，我高家世代忠烈，我父兄戰功赫赫忠君愛民，卻被你這無恥小人構陷污衊。
你當年攔截我父親向宮中陳述軍情的急件，致我高家軍被困都蘭關，大雪封山與宮中失去聯繫的三個月，將士們缺衣少糧卻堅守到最後一人，我高家二十萬將士從未有一天背叛過先帝，背叛過虞國百姓，卻因你命喪都蘭關，死了還要背一世污名。」
「你的罪行，罄竹難書！不殺你，難慰我高家軍二十萬亡魂在天之靈！」
什.....什麼？
馮邕一雙眼睛瞪如銅鈴，難以相信。
當初這一切做得隱秘，這些年都不被查出來，自是因為牽扯太多，沒人想讓高繼行查出真相。
但他......
面對高繼行如地獄修羅一般赤紅充滿殺氣的雙眼，馮邕終於知道害怕，踉蹌著後退，發瘋地高聲命令：「都給我上！攔住他！殺了他！」
然而他意識到已經太遲了。
高繼行帶了弓箭手，就沒打算讓馮邕活著回到京城。
黑衣人自有弓箭手以及護衛對付，高繼行眼中熊熊燃燒的大火，是為了父兄這些年背負的污名，更是為了當年慘死的二十萬英魂。
手中長劍鋒利如斯，削斷試圖阻攔的黑衣人頭顱，劍尖迸發寒氣，裹挾著秋日深夜冷冽的風，帶著多年前都蘭關嗚咽的亡魂，刺進馮邕溫熱的軀體，削鐵如泥的冰涼劍刃，從他的前胸穿透後背，迸涌而出的溫熱鮮血，灑滿他身後的土地。
那是高家軍二十萬亡魂到死都回不來的故土。
「你.....豎子害我！」
馮邕瞪著滾圓的眼珠，憤恨地盯著眼前氣勢懾人，眸光冷寒的年輕人，噴涌而出的鮮血堵塞了他的喉嚨，仿佛往外冒的滾水，咕嚕嚕，卻已無活氣。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高繼行眉眼冷冽，眼尾染紅，果斷抽出手中長劍。
溫熱的鮮血噴在他臉上，染紅了他高挺的鼻樑，順著堅毅的下巴，滴在他玄色的錦袍之上，氤氳開來，帶著死亡的腥氣。
「嘭」的一聲，失去溫度的軀體向後倒去，發出巨響。
寄雲被周遭瀰漫的血腥氣灌醒，睜開眼睛就看到這一幕。
噴涌而出的鮮血也染紅了她的眸。
塵封的某段記憶突然閃現在眼前，記憶中，有人也是如此一劍殺了阿爹，殺了小弟。
那濃烈熱燙的鮮血，好似灑在她的臉上，迷了她的眼。
突然腦中刺痛，寄雲抱著頭卻覺得呼吸不暢，那血腥氣無論如何都揮之不散，仿佛就在鼻端。
那轟然倒塌的身軀，失去溫度的頭顱還睜著眼睛，不甘卻無能為力。
久遠的一切躍然如見。
寄雲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喘著氣。
冷汗打濕了她的後背，她的額頭，她痛苦地抱著頭，捲曲著身子，倒在車廂里。
高繼行遠遠看到馬車在動，想起她還在馬車中，眸色微變，忙過來看她。
當看到纖弱無助的女子捲曲在車廂，他心頭一震，眸底暈染憐惜柔色，溫暖有力的大掌覆住她顫抖的身子，低沉嗓音染了不易察覺的哽咽：「雲兒，你怎麼了？」
寄雲只覺得鼻端的血腥氣越來越濃，水光瀲灩的眼眸還沒看清來人，身子就忍不住抖了抖，幾乎是下意識向後退，顫著聲音道：「不.....不要過來......」
高繼行的手撲了空，僵在半空。
他眼睫顫了下，心也跟著無端生疼，低沉的嗓音卻是溫暖堅定，緩緩開口：「雲兒，別怕，是我，高繼行。」
高繼行？
她是不是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
寄雲怔愣，止住後退的動作，來不及細想，就被充滿力量的手臂圈住。下一瞬，她還顫抖著，被冷汗染濕的身體落進滾燙有力的懷抱。
高繼行堅實有力的臂彎，攫住她顫抖纖細的身子。女子纖薄柔軟的身體，仿佛一用力就碎。
他小心翼翼卻堅定地抱緊了她。
兩人身高懸殊，寬厚與纖細，柔軟與力量，他孔武有力的身軀包裹著身前的纖柔，想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里，給予她保護，撫平她的不安和驚懼。
溫厚輕柔的嗓音在她耳畔一遍一遍呢喃：「別怕，有我在，任何人都不能傷害你。」
呼出來的溫熱氣息灑在寄雲臉頰，仿佛暖流一般，經由她的耳廓，脖頸散布全身。
她的身子輕顫，無聲靠近了熱源，想從那裡得到溫暖和慰藉。
高繼行眸底暈染淡淡柔色，就這樣抱著她，直到懷中女子呼吸變得平靜，將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
高繼行微皺眉，啟唇輕聲問：「雲兒？」
沒有回應。
俯身撐起懷中女子的臉頰，只見她呼吸綿淺，緊閉雙眼，眼睫還掛著淚珠，就像是睡著一般。
高繼行臉色突地一變，忙尋到她的手腕探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