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眉取了杏烙酥回來,才剛踏進院門,就見侯爺陰沉著臉,一陣風似的走出去。
她嚇得大氣不敢出,忙進屋來。
看到雲夫人臉色慘白,臉上還掛著淚痕,她便知道定是兩人吵架了。
不敢多說,忙取出帕子過來為她擦淚。
寄雲愣了一下,抬手便摸到自己濡濕的臉頰。
她苦笑,原來自己竟因為他一句話哭了。
許是因為知道他說的是真話吧。
在他心目中,任何人都無法與那人相比
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何必要讓自己陷入這樣萬劫不復的境地?
畫眉見她這樣,到底不放心,看著她的臉色小心翼翼問:「雲夫人,您還好嗎?」
「無事。」
寄雲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起身去一旁的木架上,用淨水給自己洗臉。
畫眉忙取了乾淨的帕子過來給她擦臉。
見她心情低落,便想用什麼話來哄她開心,目光撇到她方才取回來的杏烙酥,眸光一亮,試探著問:「奴婢取了杏烙酥回來,雲夫人可要現在嘗嘗?」
寄雲看出小丫鬟想哄她開心,不過她此時實在沒什麼胃口,勉強笑了笑:「我不愛吃,給你和喜鵲買的。」
「對了,喜鵲也該起了,等我換好衣裳,咱們去她屋裡陪她說會話。」
「嗯。」畫眉點頭,忙將茶也添上。
寄雲洗好臉,便往喜鵲這邊來。
主僕三人投緣,寄雲也沒架子,圍在一起,說一些趣事,不知不覺就到了二更天。
.........
楊嬤嬤今天給楊招做了他愛吃的菜,他不小心吃多了,肚子脹,便出來走動消食,見書房裡亮著燈,好奇探頭進來:「侯爺,您不回去?」
今日沒什麼事,侯爺才會那麼早回府。只是此時都二更天了,他還在書房練字,屬實有點反常。
高繼行皺眉,目光有些不善,「有事?」
沒事就不能關心他?
火氣這麼大,看來氣得不輕。
今日王羿在門口鬧的那一處,實在丟人現眼,也不怪他生氣。
楊招好人做到底,推門進來陪他說話。「侯爺是因為王縣令和夫人的事煩心?」
這是什麼天大的笑話?
高繼行嗤笑,聲音冷冽:「你哪隻眼睛看出來我為別人的事煩心?」
別人的事?
也是,夫人和侯爺不是一條心,做不了一家人。
不是因為今天王羿的事,那是......
對了,人牙子的事!
「是我愚鈍。」楊招一拍腦袋,差點忘了這茬。
「王羿就關在咱們府中,侯爺若想現在審,屬下這就去安排。」
也好。
他想知道,是何方神聖在背後為王羿撐腰。
王羿到底是一方縣令,楊招還是給他留了一點體面,只將他關在侯府後院一處無人的小院,派護衛把守。
他也沉得住氣,自進來後就曲膝靜坐在地上閉目養神。
聽到開門聲也紋絲未動。
楊招吩咐護衛將屋中的燈點亮。
直到亮光刺痛了他的眼,王羿才睜開眼睛。
高繼行就坐在屋中,即便不說話,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強大壓迫的氣勢,便是誰都無法忽略。
王羿還沒看到人,就已經感覺到壓迫。循著迫人氣勢的源頭看去,果然就見高繼行威嚴坐在圓桌旁。
他不想讓高繼行看出自己的不安,抬眼望過去,正色道:「看來我手中的人對侯爺來說,很重要。」
高繼行懶得跟他廢話:「你想要什麼?」
王羿該慶幸目前還不是他的敵人,否則也不會是在這樣舒適的地方說話。
王羿暗道他乾脆,卻不答,「侯爺又想找什麼?」
高繼行氣笑,看來他真的對他太客氣。
他眸色一冷:「就憑你和崔家娘子不清不楚的關係,我就可以讓你神不知鬼不覺消失在西州。」
王羿臉色微變,卻還那句話:「我與她清清白白,不是侯爺想的那樣。」
那並不重要。
高繼行勾唇冷笑,明眼人都看出來,他已經沒有耐心。
王羿也能看得出來,他也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
他自認不是莽撞之人,今日在侯府門口所做,也是無奈之舉。
他所求,不過是她罷了。
王羿終於識趣,不再嘴硬,「我若用手中的人來和侯爺交換,侯爺會成全我嗎?」
高繼行骨節有力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著桌面。
每敲一次,王羿的心就沉一次。
許久後,他以為高繼行不會答應了。
「說說。」高繼行淡淡開口。
王羿猜不透他的心思。
但想到先前她說過的事,他遲疑了片刻,臉色通紅,眼神卻是堅決:「下官想帶她離開,求侯爺成全。」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高繼行不意外他有這樣的想法。
可是他為什麼要成全?
「這可是我御賜的夫人,你能帶去哪兒?」
御賜的姻緣,若想和離,得陛下應允了才可以。
別說要先求得陛下應允和離,便是崔家,也不會同意。
王羿愣了片刻,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他挺直了脊背,雙膝跪地:「只要侯爺答應與她和離,以後的事,便與侯爺無關,日後崔家問起,在下自會去崔大人面前請罪。」
當真是書生意氣。
高繼行哂笑:「你可知道,這婚是陛下親賜,若想和離,只有陛下下旨才行?」
他對崔德音無意,放了她也是他的初衷。
他自認不是什麼好人,但也不是狠心的人,若是她沒有起了害寄雲的心思,也不會鬧成現在的局面。
還有王羿,誰給他臉如此折辱寄雲?
不給他們一點教訓,他們還以為侯府的人好欺負。
王羿苦笑,挺直的肩膀垮了下來。
高繼行看在眼裡,輕哼:「兩條路,她死了,隱姓埋名和你私奔。或是讓崔家將她領回去,你去崔家求娶。」
崔家若是同意,當初就不會拒絕他了。
隱姓埋名又太委屈她。
以她的性子,想來不會答應。
白天還是義憤填膺,一身正氣的男子,如今頹然跪在地上,說不出的狼狽。
高繼行唇角露出譏嘲,「你知道她不會跟你私奔,今日鬧得人盡皆知,是想讓她沒有回頭路,甘願跟你走吧?」
王羿身子一震,臉上是被揭穿的難堪,他自詡君子,如今也終於算計了她。
他嘴唇動了動,沒有辯駁。
「那人在博陵,我的家人看著,侯爺若此時派快馬去,十天內便可來回。」
這是他唯一可以拿來跟高繼行談條件的籌碼。
給了出去,便沒有了回頭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