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的話,再次惹怒崔德音,她神色冰冷,聲音嚴厲:「我看你是忘了,誰才是你的主子。」
晚清臉色刷地白了,忙跪下:「奴婢至死都是夫人的人,不敢背叛夫人。」
崔德音不屑地哼道:「我看你對寄雲倒是上心得很,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才是你的主子。」
夫人已經不止一次說過這樣的話。
晚晴心中苦,卻仍是盡心勸說:「奴婢是為了夫人好,夫人想想,侯爺如今寵愛雲夫人,她若發生了什麼事,侯爺那裡,夫人要如何應對?」
然而崔德音心意已決。
她是御賜的誥命夫人,她不信高繼行會為了一個卑賤的女人動她。
何況西州不只有武安侯,還有刺史和監軍。
便是為了自己的名聲,高繼行不敢做出寵妾滅妻的事。
更何況,崔家人也不是好欺負的。
崔德音冷笑:「你當高繼行在西州只手通天不成?他若敢為了這樣的女人動我分毫,我阿爹和兄長也不會讓他這般糟踐我,必要去陛下跟前參他一本,看他要如何收場。」
這便是她的底氣。
她堂堂博陵崔家女,高門大戶出身,不是小門小戶人家的女娘可比,更何況高繼行這樣莽撞的武夫,她不信自己拿捏不住他。
晚晴瞧出她的自負,無奈又著急。
她自小長在崔府,又是跟在夫人身邊的,夫人讀書識字,她也跟著。
她的見識,便是外頭小官人家出身的娘子,都遠遠比不上她。
當然,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會有什麼樣的丫鬟,夫人也不是糊塗人。
只是關心則亂,事關王大人,她就徹底亂了方寸。
然而若是沒有王羿的事還好說,如今王羿的玉佩還在侯爺的手中,若夫人當真對寄雲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難保侯爺不會反擊。
侯爺是經歷過千軍萬馬的人,若是這般容易就被崔家拿捏,怎會讓陛下如此信任,交給他整個西州的兵馬,對他委以重任?
晚晴不忍眼睜睜看著主子走上不歸路,苦勸道:「西州遠離京城,侯爺手中又有兵馬,若是隨便尋了個由頭對付您,只怕消息還沒傳回京城,夫人便要陷在危險當中。」
只是崔德音一心想掃清對王羿有威脅的人,根本聽不進去晚晴的話,見她不知悔改,當下厲聲呵止:「你住口,今日開始,若讓我聽到你再說這番喪氣的話,就別怪我不顧主僕情誼。」
「夫人.....」
崔德音見她還想再說,頓時怒不可遏,徹底失去耐心,一掌拍在晚晴臉頰,厲聲呵止:
「住口!看來是我給了你們太多的體面,養出你們這些白眼狼。若嵐如此,你也如此。」
她痛恨若嵐抖出王羿,如今見晚晴這般維護寄雲,便把這氣都發在晚晴身上。
面對夫人突然的怒火,晚晴怔了片刻,捂著被打疼的臉頰,默默垂淚,心中失望,卻不敢再勸半句。
謝嬤嬤也看不下去,她總覺得晚晴對念雲築那位過分維護,就好像那才是她的主子一般。
她嘆一口氣,上前扶起晚晴,小聲勸道:「晚晴姑娘,你是夫人身邊得力的,怎麼連這個都不明白?夫人始終是夫人。」
夫人有自己的判斷,她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何須晚晴一個丫鬟來勸說?
晚晴聽出她話里的規勸,頓時心頭一凜。
她向來也是很有分寸的人,若不是擔心事情敗露連累夫人,也不會這麼著急。
謝嬤嬤一番話也點醒了她。
是她,她的身份只是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她該做的是全力配合夫人,而不是以下犯上,否定夫人的決定。
她意識到自己因為關心而僭越,咬著唇垂首躬身認錯:「奴婢知錯了,夫人寬宏大量,便繞過奴婢吧。」
崔德音如今身邊可用的人已經不多,她也用慣了晚晴,若將晚晴攆走,她身邊就真的連一個會做事的人都沒有。
重新培養心腹還需要時間,眼下晚晴主動認錯,她便也不想再追究,繃著臉冷冷道:「下不為例。」
晚晴鬆了一口氣,垂首恭敬道:「是,奴婢記住了。」
漪霞院這邊,主僕因為王羿的事心生嫌隙,寄雲卻哪裡知道?
因著成功勸說家人先離開西州,她這些日子雖一直在念雲築,心中卻沒少計劃。
她手中只剩上次賣玉簪的四十兩銀子,再加上這些日子省吃儉用攢下來的侯府例銀,勉強湊夠四十五兩。
雇的馬車和車夫,她為了安全,不敢省這裡頭的銀子。
便和掌柜娘子透露,她願意出十兩銀子,先付一半,另外一半,等車夫將人送到地方,返回京城後,再結清。
如此一來,她手中就只剩下三十五兩銀子。
阿娘身子不好,需要一個好點的地方養病,還要喝藥,還有和小妹兩人的衣食住行,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她手中這三十五兩銀子,只能勉強夠她二人支撐半年。
若是她沒辦法從侯府逃出去,日後,阿娘和小妹要怎麼辦?
寄雲愁得抓著自己的頭髮,決定在送走阿娘和小妹之前,多籌備一些銀子。
只是她身上沒有值錢的東西,雖說在侯府日子光鮮,吃穿有份例,無需她另外掏錢,可這些不是銀子,她走的時候又不能將侯府的東西帶走。
眼下除了侯府每月的二兩例銀,她再沒有別的收入。
如何才能在短時間內,籌出阿娘和小妹二人日後吃穿用的銀子?
她將目光落在喜鵲方才去庫房取來的兩匹上好雲錦上,緊鎖的眉頭微動。
這是官中給各房做秋衣的料子,紋樣、質地上乘,一匹或許可以賣出三十兩的價格。
若是拿出去賣,還能湊出六十兩。
六十兩,足夠阿娘吃半年的藥,還可以支撐她和小妹大半年的吃穿。
寄雲正愁沒錢,如此一盤算,狠狠心動了。
高繼行不管後院這些小事,侯夫人尋常沒事也不會召她去漪霞院,便是她不用這些料子來做衣裳,也沒人發現。
只是,侯府人多口雜,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將這兩匹雲錦帶出府去?
她雙手托住下巴,盤算著如何避開侯府的人。
對了,大興寺!
片刻過後,寄雲眸光一亮。
崔德音信佛,中秋那天也曾帶著府中人去大興寺燒香。
她若想去寺中小住兩天,想來崔德音不會反對。
去寺里,除了帶抄寫的《金剛經》,自然還需帶上換洗的衣裳,如此一來,她就能將雲錦放在包袱裡帶出去。
正好後天就是燃燈佛聖誕,她可以祈福為由,去大興寺小住兩日。
寄雲心中一喜,心中默念了幾句佛號,感謝佛祖慈悲。
叫來喜鵲:「你去和夫人說一聲,後天是佛誕日,我想去大興寺小住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