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夫人,別點燈,有刺客,還請在屋裡別出來。」
護衛聽到寄雲屋中動靜,忙低聲提醒。
寄雲一顆心提了起來,胡亂應了聲,止住點燈的動作。
過了片刻,外頭動靜越來越小,聽著應是刺客往府中別處去,護衛們都追了過去。
寄雲無法入睡,在屋中踱步。
這時,窗外傳來一聲細微的聲響。
她本就懸著一顆心,聽到異響渾身一個顫慄,下意識雙手捂住嘴巴。
「別出聲。」
這聲音.....
是他!
寄雲睜大眼睛,她以為是魯仁,卻沒想到是她絕對想不到的人——烏玹!
「公.....」
她忙上前要行禮,烏玹出聲制止:「打住,我一會兒就走,虛禮就免了。」
說話的功夫,外頭的腳步聲又朝著念雲築來。
會不會是護衛發現了公子返回念雲築?
若是護衛發現烏玹藏身在她的房中.......
寄雲光想就覺得緊張,然而烏玹已經進入她的帳幔,饒有興味地打量著。
屋外,護衛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聽著應該是在念雲築院中搜查。
烏玹在帳中沒見到寄雲跟來,懶懶出聲命令:「進來。」
他這一聲並未收聲,屋外追查的腳步聲頓住,似乎是聽出了什麼異樣。
寄雲心尖驀地快速跳動,仿佛快要從喉嚨口跳出來。
明知道外頭有人,他還要故意發出聲音,到底想幹嘛?
然而她根本沒時間細想,也沒機會拒絕。
她知道烏玹的脾氣,若是惹惱了他,便是在護衛的眼皮底下,在這屋中鬧出動靜,他也是能幹得出來的。
寄雲忙掀開帳幔。
烏玹腿腳敞開,慵懶坐在榻上,見到寄雲來,微翹的丹鳳眼尾向上挑出一抹難懂的光芒。
屋外的腳步聲漸漸沒了聲響。
片刻後,就聽到喜鵲在外頭敲門:「雲夫人,您可醒了?奴婢來陪您。」
烏玹墨色眼底蘊染了一絲興奮,抬眼似笑非笑朝寄雲看來。
似乎想看她要如何做。
不.....
喜鵲心思單純,一心一意對她,若是她發現公子的行蹤,公子不會放過她!
方才門外還有腳步聲,如今外頭靜悄悄的,護衛們或許已經發現屋裡異常,這才叫喜鵲來試探。
寄雲急得握緊自己的雙手,要怎麼做,才不讓大家懷疑?
「你的丫鬟要進來陪你,你不說句話?」
烏玹等了片刻不見寄雲回應,聽著護衛在外頭越來越焦躁的聲音,他出聲提醒。
男人的嗓音低沉渾厚,在安靜的房中突然響起,猶如敲在寄雲心尖的鈴音,令她精神驀地緊繃起來。
侯府護衛身手了得,他這時候出聲,若是被外頭的護衛聽了去,可還得了?
烏玹無視她的恐慌,唇角噙著看熱鬧的玩味,等著看她將如何收場。
寄雲極力穩住自己有些顫抖的聲音,回答喜鵲:「我.....睡下了,夜已深,你回去歇著吧。」
門外安靜了片刻。
緊接著便聽喜鵲問:「方才雲大哥說,看到一隻野貓跑了進來,可嚇著雲夫人?」
野貓?
烏玹妖冶的眼眸在夜色中透著幽光,嗤笑了聲,嘴唇動了動,似還想說話。
寄雲緊繃的一顆心就差要從胸腔爆出來,咽了咽口水慌忙打斷他即將說話的動作:「沒有,許是雲大哥看錯了,回去吧,我乏了。」
「撲哧....」
烏玹托著下巴,似乎覺得看到寄雲這副模樣很好玩,惡作劇般又發出一聲極輕的嗤笑。
寄雲此時就差跪下來求他了。
這笑聲也不知外頭的護衛聽到沒有。
祈求般地朝他搖頭,希望他不要再出聲。
她不知道烏玹為何潛進候府,也不知道他想什麼,但無論是什麼,至少得等外頭護衛走了再說。
然而她還是想得簡單了,烏玹第一次說話,護衛們或許以為是自己聽錯,但他接二連三發出聲音,護衛們身手不凡,耳力極其敏銳,豈有聽不出來。
只是這聲音是從雲夫人帳內傳來,且雲夫人都說沒事,那等私密的地方,護衛不好闖進去確認。
護衛看向喜鵲,示意她問話。
喜鵲也不放心寄雲,咬著下唇,穩住心神,問道:「雲夫人......你還好嗎?」
門外片刻後又響起喜鵲的聲音,這次她嗓音中染了擔憂,顯然她也聽出房中有異樣了。
喜鵲不過一個小丫鬟,她都能聽出來,護衛難道聽不出來?
一邊是烏玹故意發出聲響,一邊是門外伺機而動的護衛,寄雲胸口如擂鼓一般「砰砰砰」地跳著,緊張得差點站不住。
卻也知道,自己不能表現出異常,必須要說點什麼。
她故意將哈欠聲打得能讓外頭的人聽見,用有些含糊的嗓音嘟囔道:「還好,我睡下了,有事我再叫你。」
喜鵲看向護衛,輕輕搖頭。
見護衛還在猶豫,她叉腰瞪著幾人,用嘴型說:「那是雲夫人的房間,雲夫人都說沒有,那定是沒有,你們若再懷疑,壞了雲夫人名聲,日後有你們好受的。」
她自然是和護衛們混熟了,才敢這麼說的。
護衛也明白這個道理,裡頭可是雲夫人的帳幔,如今侯爺不在府中,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沒人敢闖進去。
但.....方才的聲音大家都聽到,若是刺客當真躲在裡頭,侯爺回來,照樣不會放過他們。
喜鵲見護衛還不走,當即氣鼓鼓道:「是你們守護不力,才會讓刺客逃脫,雲夫人沒事便罷,若是有事,侯爺第一個饒不了你們。」
可不就是這個意思?
若刺客躲在裡頭挾持了雲夫人呢?
不過雲夫人的聲音聽來並無異常,若是當真被刺客挾持,想來不會如此鎮定。
護衛們面面相覷,片刻後,終於是朝喜鵲頷首,四散退開。
喜鵲不知為何,總有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朝里應道:「是,奴婢就在隔壁,雲夫人有事便吩咐。」
寄雲柔聲道:「嗯,去吧。」
隨著腳步離開的聲音,外頭又恢復了安靜。
「走了。」
烏玹臉上露出抹意味深長的壞笑,拖著懶懶的嗓音輕聲道。
終於走了。
寄雲緊繃的後脊背終於鬆懈下來,下意識抬手抹了一把沒有汗的額頭。
烏玹一雙丹鳳眼染了一絲隱秘的詫異,淡然掃過寄雲有些蒼白的臉頰:「我聽聞武安侯將你囚禁,如今看來,也不全是囚禁。」
若當真囚禁,護衛也不會如此忌憚。
可見她在高繼行心目中,也不是一點分量都沒有。
寄雲不知道他想說什麼,識趣的沒有接腔,只恭敬站在一旁。
烏玹也不勉強她必須回應自己,只淡淡開口:「你一定很好奇,我為何會出現在這兒?」
寄雲垂首,一副恭順的模樣,「奴婢不敢猜測公子的行蹤。」
「你便是猜也沒什麼。」
烏玹不是沒看出來寄雲的緊張,不過他今晚的心情似乎很不錯,並未為難寄雲,甚至還溫和地解釋:「放心,我只是路過,順便試探一下武安侯府的防守如何。」
現在嘛,試出來了,的確不容小覷。
他嘴角露出一抹詭異興奮的淡笑,環顧一眼這帳幔里的天地。
床榻算得上奢華寬大,便是放下帳幔,裡頭也並未覺得閉塞,反而又是一番別樣天地。
帳幔和床單用的是同色的淡雪青色,頂上用了深一點的藕荷色,溫柔雅致,十足的姑娘家的裝扮。
床頭掛著兩個月白色的百花香囊,裡頭應是加了不少的玫瑰花,聞起來沁香怡人。
正所謂溫柔鄉,說的不過如此吧。
烏玹微挑了下眼尾,似乎有些意外,笑道:「原來你喜歡這麼溫柔的顏色。」
寄雲眼睫顫動了下,垂下眼眸,並未解釋。
其實她最喜歡的是魚肚白,因為天邊每每出現魚肚白,就代表太陽快要出來了。
那是能讓人對新的一天產生期待的顏色。
只是太過寡淡,不適合她。
她來侯府,不是來吃齋念佛,是來勾引高繼行的。
若日日穿著清淡的白灰,只怕高繼行連看她一眼都嫌浪費時間。
烏玹就像自言自語一般,也沒期待她能回應什麼,目光從帳幔上收回,榻上一個煙青色的布枕意外落入他眼中。
本還有些笑意的烏黑眼眸,瞬時冷了下來。
不用想,他也知道這個枕頭是誰的。
或許,她和高繼行在這張床上......
烏玹嘴角的笑容有些凝滯,眼眸越發冰冷,倏地站起身,用力掀開帳幔,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