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攝繼續。
阿星帶著肥仔聰離開了斧頭幫的地盤。
兩人蹲在了交通燈上的鐵塔上，阿星數落起了肥仔聰。
「和你說過多少次了，要狠。」
「狠一點！」
「再狠一點！」
肥仔聰開始齜牙咧嘴，但樣子看起來還是憨憨的。
阿星明顯不滿意，說道：「要演戲就要演全套。」
「不要每次都睡著了！」
肥仔聰開始原形畢露，說道：「裝狠很累的。」
阿星怒了，說道：「累？餬口啊，大哥！」
「這個世界，滿街都是錢，滿地都是女人。\」
「誰能夠下決心就可以爭的贏。」
「誰能夠把握機會就能出人頭地。」
「現在機會來了，狠下心，正是加入斧頭幫。」
「那麼錢和女人就全都有了。」
林楓在表演這一段的時候，明明說的話很兇狠，表情也帶上了一點猙獰。
可是再怎麼看他，都不會給人一種狠辣的感覺。
甚至還會有一種悲涼的感覺。
為什麼會如此？
因為林楓的表演。
他這一段表演，分成了兩層。
第一層，他表面上是一個心向斧頭幫，想要憑藉狠辣出人頭地的爛人。
第二層，他呈現出了一種他絕對不可能變惡，骨子裡帶著懦弱的狀態。
這是很複雜而且深層次的表演。
只用表情，動作，細節，沒加上旁白或者內心獨白來展現矛盾的心理狀態。
就這一段演技，簡直可以說封神了！
在這一段之後，林楓將鏡頭對準了扮演阿星小時候的演員。
這時，林楓終於揭開了阿星為什麼會有現在這種矛盾心理的原因。
原來阿星小的時候是一個充滿了正義感，以「世界和平」為自己夢想的熱血樣子。
他傻乎乎地從一個乞丐手裡買下了一本「如來神掌」。
隨即，他苦練「如來神掌」，還以為自己真練成了。
於是乎，小阿星遇到了被欺負的啞巴女。
結果，小阿星被一群欺負啞巴女的混混，給按在了地上摩擦，各種羞辱。
小阿星的人生觀大概也是從這個時候發生了改變。
他開始認為，在這個世界上只有足夠狠辣才是強者。
但他骨子裡卻是個善良的人，根本不可能變得狠辣起來。
於是乎，阿星就變成了現在這個矛盾的樣子。
在拍完這一段之後，林楓又將鏡頭拉回到了現在。
這時候，阿星和肥仔聰發現了賣雪糕的啞巴女。
阿星沒有認出對方，還搶了對方的錢。
啞巴女卻是認出了阿星，她想要和阿星相認。
但是，她不會說話。
阿星和肥仔聰槍了錢，坐上了電車。
啞巴女就在後面一直追。
阿星不知道是不是沒認出啞巴女，站在電車上，不斷對著啞巴女大笑，狂笑，用盡所有力氣的笑。
可無論是誰，此時都不會覺得阿星是真的在高興。
他看起來更悲涼了。
這是阿星第一次成功搶到錢，成功欺負到別人。
所以，他會覺得很開心，覺得自己真的可以成為惡人了。
但他骨子裡的善良，卻讓他沒有辦法真的開心起來。
甚至，此時的他其實難受的要命。
他又不想將這種難受表現出來，所以在竭力大笑。
也是因此，阿星明明在大笑，卻讓氣氛充滿了悲涼的感覺。
看不明白林楓在這一段表演里，所展現的細節和情感變化，大概會覺得這一段有點囉嗦和多餘。
可在明眼人眼裡，林楓的這一段表演，幾乎可以封神！
另外，這一段的出現，也是阿星後面會義無反顧地站在正義這邊的原因。
因為做過惡事，所以阿星才知道，原來做惡事會讓他不舒服。
這就是《功夫》了！
它的整個故事框架很簡單。
但每一處都蘊含了細節，每一個鏡頭的調用都可以說是神乎其神。
……
第二天，林楓依舊早早來了劇組。
這時，元球也來了。
待會要拍的內容是，包租婆「舌戰群儒」。
這一段對於包租婆的角色塑造很重要。
她要表現出足夠的潑辣。
只是表現出潑辣，對於元球這種老演員來說，並不難。
但她卻有地方把握不准。
這也是元球會早早過來的原因。
此時，來到林楓面前，元球並沒有兜圈子，而是直接說道：「導演，按照劇本，包租婆其實是個討喜的角色。」
「待會要拍的這一段，包租婆是不是太潑辣了？」
「她都將所有人懟成了爛泥。」
「觀眾肯定會厭惡這種角色的吧？」
元球這擔心確實很有必要。
包租婆這個角色看似簡單，但其實一點都不簡單。
演的過了，就是罵街的潑婦，讓人討厭。
演的不夠火候，又沒能將她颯爽的那一面表現出來。
更沒有辦法為之後揭示她的悲慘過去做好鋪墊。
包租婆之所以會隱藏在城寨，之所以變得這麼潑辣。
是因為她的孩子被別人打死了。
這是一個有血有肉，有邏輯的人物。
這麼想著，林楓說道：「你可以換個思路。」
「你在罵人的時候，不要覺得自己是在罵人。」
「你是在教訓自己不爭氣的孩子。」
聞言，元球眼睛不由就是一亮。
這麼一個思路的轉變，就讓待會這場戲的性質發生了變化。
包租婆不再是個尖酸刻薄的人，而是一個偉大的母親！
如此一來，又有誰還能對包租婆生出惡感。
想到這裡，包租婆忍不住多看了林楓幾眼。
林楓是導演還是編劇，他能理解每個人物的內核，這很正常。
但他能用這麼簡單的語言，如此清晰地解釋每一個人物在每一個場景里的心裡狀態。
這就不簡單了！
至少元球到目前為止，就沒遇到過林楓這樣的導演。
很多導演其實都知道一個演員的狀態，只能判斷出這個演員有沒有達到他的心理預期。
但他們並不能像是林楓這樣用簡單的語言表述出來。
怪不得林楓在圈內外都得到了這麼充分的肯定。
這傢伙是真的有能力，真的懂電影懂角色的！
林楓倒是不知道元球在想什麼，他繼續做起了拍攝準備。
大概半個小時之後，所有演員到位。
「各單位準備！」
隨著林楓一聲落下，今天的拍攝正式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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