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初正準備開口,跟在齊盈後面的森森,看見了自己媽媽。他咯囉囉跑過來,抱住了林月初大腿。
「森森,森森?」齊盈給孩子使眼色,壓低聲音喊,可森森眼中只有媽媽。
大家都觀感又不同,小糰子穿著藍色衛衣,一雙大眼睛像秋日的葡萄,生得粉妝玉琢,可愛的要犯規。
湯遜朝著林月初示意,不必尷尬,宴席已經接近尾聲了,可以說圓滿成功。
「這是……你的孩子嗎?」程老問。
林月初牽著孩子小手,不太自然地應了聲是。
「一邊要工作,一邊還要照顧孩子,挺不容易的。」程老露出慈祥的笑容,給予這位能幹的母親,「你繼續說,為什麼是……白菜吧?」
這湯看起來,著實太簡單了,乳白的湯汁,白菜,上面漂了兩顆枸杞。
林月初平復了一下因為森森出現的慌亂,鎮定道:「這是因為,廣府靚湯的上一道菜,是佛跳牆——中華第一湯。大家已經嘗過了至濃至鮮的湯,再吃其他東西,也必然是寡淡無味。配合我們的清心湯,正是由至濃到至淡。萬物至極則反,千事至絕則盛,即使這道湯只用了最簡單的白菜,但味蕾會記住。」
包繼來與程老相視一眼,看到了彼此的訝異。她的廚藝或許不見得多高明,但對於萬事萬物之理,卻如此通透。「程老,我記得你們藥膳譜系裡,最講究什麼陰陽平衡,生熟調和、新陳轉換,這些東西最是艱澀生拗了。」
藥食同源本就是中醫理論的一部分。比如,有些藥物生的時候有劇毒,熟了反而可以化為食物大補;有些藥物新鮮的時候,只是普通的植物,而陳年的就可以治病食用。
「這位夫人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還不知怎麼稱呼你呢?」
正如湯遜所說,吃食物從來不是單純的食物,而是一種情境,一種感覺。做人如做菜,需要的是匠心匠意。
「我姓林,大家都叫我月初。」
「我記住了。」程老說著,在最後的評分卷上,寫下了分數。這個環節,老火靚湯又是高於廣府靚湯的。
很快所有人的評分,都統計出來了。
老火靚湯高於廣府靚湯。
「今天,謝謝兩家餐廳、全體廚師們的努力,我們吃得很開心。這個點評,大家自是不必太放在心上,權當切磋。餐桌邊的一蔬一飯,舌尖上的一飲一啄,總會為我們津津有味地一一道來。嗜葷如素,快餐慢飲,各自有我們的選擇。用心做好每一道菜,就夠了。」包繼來總結陳詞,高度凝練。
而後,餐廳人員分別和評審團們合影留念。
林月初卻不得不提前退出,因為森森又拉了,太不是時候。
程老原本還想和她說什麼,也沒來得及。
**
老火餐廳只剩下了自己的員工,大家高興地手舞足蹈,互相勾肩搭背。
「你們看見沒,包老闆的臉色好難看,哈哈,願賭服輸嘛,才算有氣度!」
「換了我也不高興啊,花了血本打造的國宴,輸給了開水白菜,你說說!」
湯遜做了個stop的手勢,他的臉上也洋溢著笑容,「今天,大家辛苦了,我在此謝謝大家。這場切磋賽,讓我們在這些協會大佬、美食博主和大V面前露了臉,以後他們誰來,發發文、寫寫推,就能給我們引流,這對我們來說,也是一種推廣。」
「這次,表現得如此出色,有一個人,功不可沒!」
伴著湯遜的聲音,大家都在找林月初。
「哈哈,小寶森森給媽媽找活幹了,這是。」
林月初在大家嘻嘻哈哈中,走了出來,抱著森森。「其實還是大家配合得好。我真正動手的,還就是這鍋開水白菜了。」
大家現在可不會這麼認為,沒有她的講解,沒有她的一個個好點子,果斷精準的判斷,餐廳不會這麼大出風頭。
「月初你就不要謙虛了。」
「我提議,咱們的食材還剩了不少,開個小小的慶功宴好嗎?」
湯遜目光落在林月初身上,徵詢,「你可以嗎?」
現在已經下午兩點多了,林月初需要趕快回去,接垚垚放學。她心裡萌生出了許多不舍。這樣一群可愛的人,再不能在一起共事了。一時間,她眼底萌生了水汽,隱隱要衝出眼眶。
湯遜幽幽嘆息,艱難開口,「今天,是月初最後一天上班了。因為某些原因,她沒辦法繼續再來。不過,月初永遠是咱們老火靚湯的一員,你們平時也可以多溝通、多交流,在煲湯這一塊,月初還是這個的。」
他豎起了大拇指。
沒有人反對,連小溫侯也心悅誠服。
「月初姐,你不要走,好捨不得你啊。」
「月初,加個微信,常聯繫。」
「月初,下個月的主題湯,做什麼呦?」
大家蜂擁過來,要聯繫方式。
小森森哼哼唧唧,都來搶他的媽媽,不「開森」。
齊盈擠到了人前,直接給了林月初一個大大的熊抱。「月初姐,咱倆打配合這麼默契,你可不要忘了盈盈啊。」
林月初的眼淚,不爭氣地流出來。「我不是有你微信嗎,以後天天轟炸你,你到時候不要嫌我煩。」
祝福真誠,離別傷感,林月初加了一圈微信,又和大家拍了合影,終是到了分別的時刻。
林月初抱著孩子,朝著地鐵站走去。
還沒走遠,湯遜追了過來,「你帶著孩子,擠地鐵不方便,我開車送你吧。」
「你忙你的吧,現在又不是高峰期,沒問題的。」林月初不想麻煩他。
「不麻煩啊,我反正也要回家接湯堯的。」湯遜的兒子,叫湯堯。
走了兩步,森森又來抱林月初的腿,嘴裡喃喃說,「抱抱,抱抱。」
林月初很累,今天站了很久,而且大腦保持高度緊繃的狀態。
就在她將要俯身之際,湯遜已經彎下了腰,「森森乖,媽媽累了,叔叔抱森森好不好?叔叔可有力量了。」
他還做了個曬肌肉的動作,森森撲到了他的懷裡,攀住了他的脖子,叫了聲「爸爸」。
林月初那個尷尬,兩條細汗在太陽穴漂,「小孩子話說不全,還不會叫叔叔。」
湯遜當然不會計較,將孩子抱進了路邊停靠的保時捷,後面的兒童座椅里。林月初也坐在後排。
森森的手指向著車窗外,又喊了一聲,「爸爸」。
林月初一愣,順著孩子指的方向,看見對面七八米外,一個男人拉開車門進去,身形背影像極了徐洪濤。
而車的副駕駛,一個女子坐了進去。看不清臉,但在十月的最後一天,溫度也很低,女人穿著大衣,長度剛好蓋過膝蓋,下面露出一截小腿,又細又白。
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