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裡,他還與村裡的幾位孤寡老人相互幫襯。族裡的年輕後生每逢年底會去給老人們檢查一下屋子,順帶幫忙幹些活計。
族裡偶爾也會給予些許接濟,可除此之外,便再無更多了,畢竟大家日子也不好過,自顧尚且不暇。
這段時日林大壯自己忙得昏天黑地,竟全然未曾想到這些。
此番井伯竟也想來做工,林大壯此時方才懊惱起來。
他雖無救濟天下的豪情壯志,但在自己有能力的情況下幫扶一把這些弱勢群體,還是力所能及之事。
林井是鼓足勇氣前來,大壯家招人沒有限制年齡,他也想來試試。
然而,當他被如此客客氣氣地請過去時,心中不由得微微酸澀,暗自思忖著:看來這事兒怕是不成了。
林大壯見林井到此,忙放下筆抱起懷瑾握瑜起身相迎,溫和地問道:「井伯,您今日怎麼也來了呀?身體可還吃得消?」
林井有些侷促地搓了搓手,開口說道:「我這身子骨還算硬朗,便想著來謀個活計,也好補貼些家用。」
隨後,他的目光注意到了乖乖待在林大壯懷裡的懷瑾握瑜,不禁對兩個孫兒誇讚起來:「這兩個孩子可真乖巧懂事呀。」
林大壯笑著讓懷瑾叫井伯爺爺,懷瑾十分聽話,脆生生地開口叫人。
林井驚喜地應著,臉上的神情也變得輕鬆愉悅起來。
林大壯留意到井伯似乎想抱抱懷瑾,便將懷瑾輕輕遞給井伯。
懷瑾雖有些不想離開爹爹的懷抱,但看到爺爺那滿是喜愛的神情,心想就讓這個爺爺抱抱自己好了。
林大壯心中已然有了盤算,微笑著說:「井伯,您不必擔心,作坊里確有一些輕省的活計適合您。您也問問您那些老夥計,要是還有想來的,都可以來試試。」
林井一聽,眼中閃過一絲驚喜,激動地連聲道謝:「大壯,那我這就回去問問他們。」
接著,他看著懷裡的懷瑾,又說道:「我著實喜歡這個小孫兒,這是小懷瑾吧,我抱著小懷瑾一起過去找你成伯他們,你成伯他們就在不遠處,只是不好意思過來,我去將他們叫來。」
說完,他便抱著懷瑾轉身往院門外走去。
林井邁著沉穩的步伐來到那幾位老夥計面前,臉上帶著笑意開口道:「 成哥,福子,擔子,我跟你們說呀。
人家不嫌棄咱年紀大,還說有輕省的活計適合咱們。
我當時在那兒呢,大壯他們對我可是客客氣氣的。
嘿,懷瑾那小孫孫我都抱過來了,多乖巧的孩子呀。」
說著,林井抱著懷瑾湊近幾位老夥計,那三位老人一聽這話,臉上立馬掛滿了喜色。
他們都沒有孫輩,此刻看到這個胖嘟嘟的孫輩,自然是歡喜得不得了。
而且呢,大壯家的作坊也給他們帶來了新的希望,如此一來,就越發喜愛小懷瑾了。
想從兜里掏出見面禮來給小懷瑾,可惜他們連一個銅板都沒有,臉上就有些悻悻然。
林井緊接著又說道:「咱們幾個老兄弟一起去作坊幹活,彼此之間也能有個照應,還能掙些錢來補貼家用呢。
咱們都到了這把年紀,能有這樣的機會可真是不容易呀。
不過呢,大壯說還得學作坊的規矩,可也不用擔心,就算咱們記性不好學不會,每日也有十文錢的補貼呢。
走吧,跟我一起去,說不定以後咱們的日子就不用過得那麼緊巴巴的了。」
幾個老人聞言,彼此相互對視了幾眼,眼中都燃起了一絲希望的火苗,隨後便跟著林井一同往林大壯家走去。
想著若是今後掙得銀錢再將大壯家幾個娃娃見面禮補上。
說來也慚愧,之前參加懷瑾握瑜的百日宴,只湊了幾個雞蛋送來。
聽說大壯現在又多了兩個雙胞胎女兒,還有幾天辦滿月酒了呢。
若是能掙得銀錢給兩個小丫頭送兩根紅頭繩也好啊。
沒過多久,林井就帶著三個老人來到了林大壯的面前。
三個老人今日都特意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裳,只可惜那衣裳早已洗得發白,上面還布滿了補丁。
林井笑著對林大壯說:「大壯呀,我把你成伯他們都帶來了,他們也想來試試在作坊做工呢。」
成伯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臉也有些泛紅,不過因為他的臉膚色黝黑,所以也不太看得出來。
他喃喃地說道:「大壯呀,我們幾個老傢伙也想謀個活計,給你添麻煩啦。」
握瑜原本在爹爹林大壯溫暖的懷抱里,可看到大哥被井爺爺抱走又抱回來時,心中湧起莫名衝動,像個不安分的小鳥開始扭動,試圖掙脫。
他和爹爹呆在一起太久了,他膩了,想像大哥一樣被人抱出去玩一趟。
林大壯看著鬧騰的握瑜,嘴角揚起了一抹寵溺的微笑,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試圖安撫他。
隨後,林大壯便將握瑜遞給了成伯。成伯的臉上洋溢著和藹的笑容,穩穩地接過了握瑜。
小傢伙一到成伯的懷裡就安靜了下來,腦袋靠在成爺爺的肩上,小臉上露出了一絲不知所措的神情,還時不時地偷偷瞅瞅爹爹和大哥。
怎么爹爹就將他給陌生人了呢?
林大壯轉過身來面向幾位老人,開始按照招工流程詢問問題。
老人們都認真地思考著,然後用那沙啞卻又無比真誠的聲音回答著。
問完問題後,林大壯拿出早就準備的契紙,又將契約的內容再次詳細地講給幾位老人聽,等到幾位老人都確認無誤後。
他緩緩地坐下,將幾個老人們的名字工工整整地寫在了空白處。
填好老人的名字後,他將契約遞給了四位長輩,說道:「成伯,井伯,福叔,擔叔,這契紙一式三份,一份存放在村長處,一份你們自己留存,還有一份存放在我家。
你們摁下手印後,就可以把屬於你們的那一份帶走,好好保存。」
幾個老人聞言點了點頭,接過紙張。
他們那布滿皺紋的手指輕輕地、緩緩地在紙張上細細摸索著。
這已經是他們人生中第二次看到自己的名字了,第一次還是在上族譜的時候呢,那時他們都還懵懵懂懂,只看了幾眼就離開了。
如今拿著這張薄薄的紙,他們不禁熱淚盈眶,因為這不僅僅是一張紙,更是能讓他們挺起腰板、掙得銀錢的希望。
此番有了這份活計,他們也不再是族裡的累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