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手段
之後數天，陸續傳來有餐館關門歇業的消息。
大部分都是物美價廉的小餐館。
倒閉的起因各有不同，有的是被人發現偷工減料，有的則是因廚師的廚藝以及態度不好，還有因欠債被追債的。
乍看上去都是十分正常的原因。
但是集中在這幾天爆發，就變得有些異常了。
而且因為小餐館惡性事件頻發，導致食客們對於小餐館失去了信任，就算價格再貴也要去名頭更響的餐館。
剩餘的小餐館也因此失去了賴以為生的客源，一個個都瀕臨倒閉。
李長老這些天愁白了頭，小餐館的廚師們都來廣廚聯，希望各位長老們能想個辦法出來，否則他們真是沒有活路了。
可是長老們又能有什麼辦法？
總不能強逼著各大餐館分潤客源。
他們真要這麼幹，就是徹底跟廣州廚界離心離德，到時候誰都不會再聽他們的話。
「你們說說，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李長老緊急召集眾位長老前來，將事情說了一遍，開口問道。
場中一片寂靜。
眾位長老左看右看，每個人臉上都是一模一樣的茫然無措。
他們都知道這是吳長老的陰謀，可是這陰謀卻令人無從招架，無論他們怎麼做，事情都不會有所變化。
最後長老們討論了半天，也只是說了一堆沒用的廢話，順便大罵了一通吳成，發泄情緒罷了。
回去的路上，羅添走在平日裡常走的小巷中，曾經喧囂吵鬧、生意興隆的街巷，如今處處關門歇業，偶爾有開門的餐館，裡面卻連個人影都沒有，只有廚師坐在門前，茫然地發著呆。
各大餐館外面，有許多人在排著隊，但更多的卻是面露難色的人們。
他們徘徊在門外，遲疑猶豫著，最終只好深深嘆了口氣，轉頭離開。
豪華的裝飾、精美的食物、高昂的價格，將他們拒之門外。
就算大門敞開著，夥計熱情地招呼著客人，可是他們卻提不起邁步走進去的勇氣。
就連從餐館裡走出來的人，臉上的幸福笑容中也都摻雜了幾分苦澀。
羅添心情沉重，腳步漸漸加快，快速走過這條街巷，仿佛這樣做就能把這一切的煩惱拋之腦後。
很快他就來到的陽泉酒家的門口，客人比往日裡多了不少。
曾經他會為此而自豪驕傲，這是他奮鬥一生的餐館，凝聚了他無數的心血與榮耀。
但是此刻，看到這麼多的客人，他心中只有煩躁，還夾雜著幾分愧疚，就像是奪走了屬於別人的東西。
最終，羅添只能嘆息一聲，避開人潮從後門走進去。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縈繞在他心中。
事情已經開始發生變化，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看著這些事不斷變得更加糟糕。
他曾經以為自己還能在主廚的位置上幹上十多年，可是這一刻，他心裡忽然對這一切失去了興趣了。
倒不如把位置交給及第，徹底當個閒雲野鶴，也好過被攪入這無數的是是非非之中。
「唉……」
「大師，這是你第十二次嘆氣了。」
許青說道。
「是嗎，我都沒注意，唉……」
第十三次了。
許青心中默默數道。
到了往日例行的學習時間，今天羅添大師明顯不在狀態。
羅添大師也反應過來，說：「抱歉，我今天實在是……你注意到外面的情況了嗎？」
許青點頭。
這些天他也經常出門轉悠，四處打聽消息，將這些變化看在眼裡。
不得不說，吳長老這一手確實高明。
據他了解，其實倒閉的餐館從前就經營不善，客人也不多，倒閉也只是時間問題。
只是吳長老讓這些面臨倒閉的餐館在短時間內統一關門歇業，同時四處散播不利消息，營造出小餐館不值得信任的氛圍，再加上之前天虹閣的事件，更加劇了人們心中的疑慮，最終導致了如今的局面。
要想改變這局面，確實不容易。
羅添大師說道：「伱或許不知道，撐起廣州『美食之都』這個名號的，不是像陽泉酒家這樣的大型餐館，而是遍布街巷，琳琅滿目的小餐館。小餐館不比大型餐館菜品豐富多樣，很多都是專精一種菜品，將之做到最好，成為餐館裡的招牌菜，以此來吸引顧客。」
「小餐館不比大型餐館，無論是名望、內部裝飾，亦或者是味道，都有許多不足之處。而他們吸引顧客的方式，就是不斷推陳出新，將新奇的做法融入到菜品之中。幾乎每一天，這裡都有嶄新的菜品誕生，許多都令我讚嘆不已。或許味道上有些不足，但是他們不斷地創造新的事物，這份出奇制勝的心意，比起大型餐館強上不少。」
「大型餐館需要的是穩定，因為變化並不總是好事，因此在口味上儘量保持著不變，力求給所有顧客帶來同樣的美味。而小餐館如果不去改變，他們很難生存下去，生活逼著他們不得不去求新求變。而小餐館的變化，也會帶動大型餐館的改變。」
「可是如今……」
羅添大師站起身，遙望著遠處的街巷，「如今，這份活力已經漸漸消失了。不斷推陳出新的『美食之都』，最終會變為一潭死水。吳成當年曾說，要減少小餐館的數量，引入廚師考核機制，以此來保證大型餐館的活力。只是這樣一來，廚師對於技藝的追求，就變成了純粹的利益驅使，他們的目的只有不斷磨鍊技藝，再無心意蘊藏其中。這正是當初我極力反對的原因。」
羅添嘆氣說道：「可是到了現在這局面，似乎只有順著吳成的意思繼續走下去，才能有活路，否則只會逐漸凋零。」
吳成的這些手段，逼得他們沒有選擇。
羅添心中感慨，在皇城的這些年，果然讓吳成成長了許多，當年他聲嘶力竭地朝他們怒吼，努力想把自己的理念傳達給他們，努力想要獲得他們的認可，最終得到的只有沉默與抗拒。
而如今，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這手段一用出來，就讓他們這些純粹的廚師無從招架，只能變成他的牽線木偶，被他操縱著達成他自身的目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