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心血
萬子良多年深陷牢獄，終日惶恐不安時都從未哭過一聲。
艱難困苦的環境反倒將他磨礪得更加頑強。
而如今，那堵在心中築起的名為頑強與堅韌的堤壩，只因為普普通通的四個字就轟然倒塌，洶湧澎湃的感情瞬間激盪而出，化作淚水自眼角流淌。
那些無法說出口的委屈、辛酸、恐懼與悔恨，在這一刻拼命地宣洩出來。
他的鼻涕眼淚流了滿臉，狼狽至極。他拼命地去擦拭，卻越擦越多，衣領和衣袖都濕透了。
女子看到他這副模樣，也是鼻頭酸澀，他這一哭連她的淚水也引了出來。
兩人緊緊相擁，抱頭痛哭，將過往所有的埋怨、痛苦與辛酸在這一刻盡情的宣洩出來。
唯有如此才能真正邁步向前走。
過去已無法改變，而未來的日子還很長。
萬老爺子也揉著眼睛，藉此機會偷偷用衣袖擦拭眼中的淚水。
忽而他眼角瞥見站在門旁的許青和阿貝師傅。
許青向他揮了揮手，又指了指門外，表明他們這就要離開了。
萬子良一家子一定有很多話想說，他們不便多打擾。
萬老爺子見狀急忙朝許青招手，將小女孩放在座椅上，他就急匆匆朝著後院跑去。
小女孩看著父母哭成淚人，頗有些手足無措，她想上前卻又不敢，只好待在原地。
過了一會，萬老爺子拎著一個瓦罐走到許青面前，將瓦罐遞給他。
「老爺子，這是？」
許青好奇問道。
「你之前委託我調製的油脂，忘記了？」萬老爺子笑著說。
許青仔仔細細回想了一遍，這才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不過當時他只是想給老爺子找點事做，省得他心中思慮過重。
畢竟當時能否成功救出萬子良還是未知數。
「我記起來了，多謝老爺子。」
許青接過瓦罐。
萬老爺子滿臉驕傲地說：「為了調製這一罐子油，可是廢了我老大的工夫，總算是不辱使命。我知道你鼻子靈光，這次你再聞聞看。」
許青依言撬開了瓦罐上的木塞，頓時一股醉人的清香飄散出來，帶著淡淡的辛辣味，罐中的油脂清澈得如同水一樣，再配上那醉人的清香，竟不像是油脂，而像是一罈子陳年的美酒。
許青只能聞出幾種常見的味道，而造成這美酒一般的清香醉人的主料，他則絲毫沒有頭緒。
他怎麼也想不出來，什麼樣的原料能造出香味如同美酒般的油脂？
釀酒的原材料可無法用來製作油脂。
阿貝師傅也湊過來聞了聞，同樣是一頭霧水。
她的嗅覺不如許青那般敏銳，但是論起經驗比他可要多得多，見過的稀奇古怪的東西也不在少數。然而以她的見多識廣，也分辨不出這到底用什麼東西調製而成的。
萬老爺子期待地看著許青，問道：「如何？聞得出來嗎？」
許青搖頭說道：「聞不出來，我從未聞到過這種奇妙的味道。」
萬老爺子得意地一笑：「這可是我苦心鑽研多年的獨家秘方，我可以拍著胸脯告訴伱，你找遍全國也找不出來第二個。當初阿郎出事後，我就再沒心思去研究它了。若不是有你在，或許這罐子油脂會永遠封存在我心裡，再無出世的那一天。」
萬老爺子感慨地說：「它是我畢生的心血，現在就交給你了。」
許青頓時感受到手中這沉甸甸的重量，這不只是一罐子油脂，更是一位老人畢生的技藝結晶，承載著他一生的心血與榮耀。
許青說道：「老爺子，你放心吧，我絕不會讓它蒙羞。」
萬老爺子笑著說：「不用這麼嚴肅。只要你用它多做出幾道好菜來，我就很滿足了。」
萬老爺子隨即又招呼著說：「對了，待會留下來一起吃頓飯吧，你們大老遠趕過來，就這麼走了可不行！我讓阿郎給你們做一桌子好菜。」
許青笑著說：「老爺子，不急在這一時，以後我們還會經常過來看你。今天就算了吧，你們一家人久別重逢，肯定有很多話想說。」
萬老爺子只好點了點頭，確實，他有太多的話想問阿郎。
想問他這些年過得苦不苦，瘦了沒有，還有當年到底出了什麼事。
他有太多的話想說，有太多的話想問。
若是今天不問出來，估計連覺都睡不好。
許青和阿貝師傅跟萬老爺子道別後，就趕回了菊下樓。
遠遠就望見菊下樓前面站著兩個小小的身影，正探頭向路口張望著。
兩姐弟只知道媽媽連夜離開了，卻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在他們記憶中媽媽從來沒有像這樣急切過，一定是發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兩姐弟不由得心慌意亂，飯也吃不香，覺也睡不好，每天連玩耍的心思都淡了，天天蹲在門口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盼著媽媽早點回來。
現在不只是媽媽回來了，連好久不見的許青也一起回來。
兩人激動地原地蹦了三尺高，高聲喊著朝兩人狂奔而來。
許青剛下馬就被兩小孩撞得一趔趄，兩人緊緊拽著他的衣服，嘰嘰喳喳地在他耳邊笑著、叫著，像是兩個活潑的小麻雀。
許青由著他們擠在身旁，看到近在咫尺的菊下樓，心中一下子輕鬆了。
像是漫長的旅途到了終點，那種讓人長舒一口氣的輕鬆與自在。
回家了。
晚上阿貝師傅親自下廚，給菊下樓眾人做了一桌子好菜。
菜不只是味道上的絕妙，那平淡而又珍貴的幸福感自口中流入心間。
所有人都吃得大呼過癮，洪喜他們離開時臉上依舊展露著藏不住的笑容和喜悅。
晚飯過後，阿貝師傅特意將許青留下來，問道：「阿青，今後你有什麼打算？」
許青說道：「當然是繼續跟著師傅你學藝。」
阿貝師傅說道：「這正是我想跟你商量的事。」
許青一聽話中意思，阿貝師傅似乎另有安排。
阿貝師傅接著說道：「我最為得意的技藝就是身為廚師的這份心意，你雖然尚未邁入這道門檻，卻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路。我的廚藝經驗對你來說不一定是件好事。在這方面，我也沒什麼可以教你的了。至於其他技巧，比我厲害的廚師大有人在，你繼續跟隨我在菊下樓學習，反倒是在浪費你寶貴的天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