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混淆
哪怕顏先最開始並不清楚考題的核心要求，但是他依舊用自己的辦法詮釋出了他心目中的「明」。
而這就讓長目老人深感震撼。
向來只以目去看一切的他，從未感受過這種只用耳去聽一切的感受，這般新奇的感觸帶給他的震撼，便比任何事物都要來得動人。
心意，再加上口中絕妙的美味，兩者相互迭加，在身體和心靈都帶來強烈的衝擊，一浪接著一浪，如同連綿不絕的浪潮一般席捲而來，將長目老人的身心都徹底折服。
許青看著長目老人的神情變幻，心中瞭然。
果然顏先也具備著心意，而且是如同光明料理界的廚師一樣的心意。
他可真不像是個黑暗料理界的人。
過了一會，長目老人才回過神來，眼中滿是驚嘆和震撼。
「絕妙，真是絕妙的菜餚。不光在味道上構建出了絕妙的滋味，更是在心意上，以別出心裁的方式讓人感受到『明』的含義，感受到世間的萬事萬物，感受到世間的一切都如此清晰地呈現在面前，纖毫畢現。把握住萬事萬物的脈絡，傾聽和廣納世間的一切聲音，這正是帝王所應具備的『明』之能力。」
長目老人毫不吝嗇讚美之詞，可見顏先的這道菜餚是多麼地讓他滿意了。
顏先聽罷，向著長目老人抱拳行禮，感謝他的讚美。
隨後他就退到一旁，將注意力放在許青身上。
就讓他見識一下，許青會做出什麼樣的菜餚吧。
同時，長目老人也將目光移向了許青，「你所做的菜餚，能與傾聽萬物的『明』相提並論嗎？」
許青微笑說道：「這個，就只有試了才知道。老先生，請品嘗吧。」
長目老人能從許青波瀾不驚的神情看出些許篤定，難不成他所做的菜餚能夠超越這傾聽萬物之聲嗎？
他低頭看著眼前這碗平淡無奇的豬肝湯，答案就在其中。
長目老人拿起勺子，舀起一勺湯，連帶著湯中的嫩滑豬肝一同咽下。
湯剛一送入口中，便讓他眼前一亮。
一般而言，高湯要熬煮的時間長，味道才會變得越發鮮美濃郁。
因此在有限時間內，難以將高湯熬煮到鮮美濃郁的程度，在味道上會顯得有些單薄。
但是口中的這道湯品，其味道卻極為鮮美濃郁，仿佛將潛藏在骨髓中的精華全都榨取出來，融入進湯中。
要想將高湯的滋味提煉到如此地步，沒有一整天的不間斷熬煮根本做不到。
可是他卻只用了一炷香的時間，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這份疑惑剛在腦海中停留了一秒，就被瞬間拋之腦後了。
因為更加絕妙的滋味縈繞在味蕾之上，在這絕妙滋味的衝擊之下，腦海中的其他想法全都被驅趕進了角落之中，讓大腦只留下對美味的感知。
與一般的豬肝湯不同，許青並未用完整的豬肝，而是將豬肝細細剁成了膏狀，再將之放入鍋中熬煮。
經過這一道複雜的工序，就讓豬肝的口感和滋味瞬間提升了數個檔次。
從口感上而言，經過細緻處理的肝膏變得異常細膩，入口即化，幾乎感受不到任何顆粒感，只有滿滿的鮮美在口中化開。當牙齒輕輕咬下，就感受到順滑細膩的肝膏在齒尖輕柔地滑散開來，如同柔軟的絲綢包裹著齒尖，在舌苔和口中順滑的遊走。
這口感比其普通的豬肝更加細膩順滑，沒有一絲雜質的純粹感觸，就給味覺帶來十足精緻的體驗。它只是在舌尖上輕柔的滑動，就帶給人戰慄般的感受，使得全身猶如過電一般不自覺地顫抖，說不出的舒爽。
而在味道上，肝膏的鮮美程度更是遠勝普通的豬肝。
經過長時間的燉煮之後，豬肝的醇厚鮮美充分地釋放在湯中，與高湯的滋味融為一體。
而經過複雜刀工處理的肝膏，就通過刀工將其中所蘊藏的所有鮮美和醇厚全部榨取出來，讓肝膏的香味更加濃郁，也讓湯的滋味變得更為香醇，同時還讓豬肝所特有的獨特香氣變得更為鮮明。
在和高湯的滋味融合之後，本就鮮美濃郁的高湯並未稀釋豬肝的香氣，反倒將豬肝的香氣完美地烘托出來，豬肝的高雅香氣再加上湯的醇香，共同譜寫出了樂章。醇厚鮮美的滋味仿佛在味蕾上翩翩起舞，每一次牙齒的咀嚼，每一次舌尖的觸碰，都讓這味道在舌尖歡快地躍動起來，將味覺也捲入這曼妙的舞蹈之中，更讓身體全然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美味，十足的美味！
除了美味之外，再沒有別的詞彙可以形容這份絕妙的感觸。
而除了美味之外，還有些別的東西。
它輕輕觸碰著心房，像是一雙溫柔的手，輕巧地推開房門，讓心意自然而然的流淌進來。
忽然，無數的光彩在眼前躍動不休，無數的聲音在耳邊嘈雜，無數種味道在舌尖躍動，無數種香氣在鼻間繚繞，無數種觸感，或輕柔或疼痛，在身體的每個部位出現，仿佛身體裡塞進了無數的生靈，無數種感受，將他的身體塞滿，膨脹，直至撐到爆裂。
轟然一聲，無數的事物自他的體內飛躍而出，將他的靈魂分成了無數片，每一片黏在一種事物之上。
有時他是魚，在水中悠閒的遊蕩。有時他又是鳥，高翔於九天之上。有時他是樹木，靜看四季輪轉。有時他又成為了人，自呱呱墜地之時，便開始享受人世間的辛酸苦辣。
太多的生命，太多的意志，太多的感受，隨後混成了一團混沌，讓他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誰。
是鳥？是魚？是樹？是人？還是其他的什麼東西？
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這麼多感覺混淆在一起，如何能夠分辨出來？
或者說，他早就忘記了自己是誰。
太多的聲音將他淹沒，太多的景色將他迷惑，仿佛他就是整個世界。但是在這個世界中卻又沒有他的身影，沒有他的存在。
他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