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拜服
在這一刻，除了滿足就再也沒有其他詞彙能夠形容這種感受。
它是極致的舒適和快樂，是所有欲求都得以圓滿，是肉體的鬆弛和舒緩，亦是心靈的平靜和安寧。
在這一刻，他們就像是邁入了冰與火之中。
口中是一刻不曾停止的新奇感受，如同一輛奔騰前進的快車，無數的美妙風景在眼前飛馳而過。
可是心靈卻在這不斷地變化之中得到了寧靜和滿足，就像是空虛的內在被徹底地填滿，心靈深處每一個隱藏的私慾都得到了滿足，讓人懶洋洋的不想動彈，只想盡情地陶醉其中。
口中的食物不知不覺地咽進喉中，牙齒和舌頭尚未感覺到空虛的時候，人們便恍惚地舉起筷子，下意識地夾起菜餚送入口中，填滿這份尚未到來的空虛，讓滿足和愉悅的感受一刻不停地充斥在心靈深處。
許青給的分量很足，可是再多的菜餚還是被人們不知不覺間分吃乾淨了，只剩下一個空盤。
胃裡已經感覺到有些脹痛，心靈也感受到十足的寧靜和滿足，可是他們還是下意識地用筷子在盤中戳來戳去，試圖在光禿禿的盤中再找出那麼一絲肉渣出來。
食慾已經得到了滿足，心靈亦得到了滿足，可是人就是這麼不知道滿足的生物，哪怕再多的滿足，也填滿不了這份對美食的渴望與追尋，哪怕吃遍了全世界的山珍海味，還是在期待著更多的美味，更美好新奇的食物。
期待著能夠再次感受到快樂，期待著更大的滿足和愉悅。
正因為這份不曾休止的渴望，才促使著廚師們不斷地追尋著廚藝的極致。
極致的盡頭是什麼？
是滿足嗎？
不，極致的盡頭是永不滿足。
不斷的追尋，不斷地渴求，如同一個旅人不斷地邁動腳步，踏遍千山萬水。
哪怕走得再遠，見到的景色再美，爬上了再高的山峰，獲得了再大的榮譽，還是無法停下繼續前進的腳步。
極致的盡頭，就是不斷的追尋，不斷地跨越極致，不斷地拓展前方的道路，不曾有一刻停止。
就如同人的渴望，永遠也不會得到滿足。
也唯有在死時，才會休止。
而只要尚有一絲喘息，就不會停止追尋。
哪怕眾人目光中還閃爍著渴望，許青也不會再給他們繼續上菜了。
再吃下去，真要吃出病來了。
到時候他還要負責治病，費兩遍事。
在明白許青不會繼續上菜時，人們只好無奈地嘆息一聲，抱著肚子依靠在椅背上，靜靜地享受著這份安詳與滿足。
廳堂中寂靜無聲，人們連話都懶得說，不想浪費時間與精力去和旁人交流，不想破壞這份滿足，只想獨自享受這份美好。
過了許久，等到滿足感逐漸消散，等到口中新奇的滋味漸漸淡薄，人們的理智才終於擺脫了欲望的支配，漸漸回籠，頭腦也在這時恢復了思考能力。
這時，人們才終於能夠提起興趣去說話，交流，激動地訴說著自己的感受，迫切地將這份快樂和美好分享給他人。
原本鴉雀無聲的廳堂一瞬間熱鬧起來，人們激烈地交談聲讓餐館如同變作了鬧事。
就連往日裡最不喜歡吵鬧的人，此刻也開心地享受著這份吵鬧，開心地融入其中，和身旁熟悉的人分享著自己的快樂。
阿昴更是如此，他先是跑到珂玲身邊，姐弟兩個你一言我一語狠狠地誇讚了許青一番，說著說著還不服氣起來，兩個人比拼起如何稱讚得更貼切。
終究，對廚藝沒什麼了解的珂玲敗下陣來，阿昴雖說還是個初學者，但是憑藉他過人的天賦，隨便說上幾句便能說得精準。
這就讓珂玲心裡暗暗下了決心，看來是該要好好學一學廚藝了，就算學得不像阿昴那麼好，最起碼下次嘴上不能輸！
在跟珂玲討論完後，阿昴又迅速跑到了阿貝師傅身邊，兩個人交流起來比起單純地討論感受和抒發情緒，更多的是對廚藝技巧的討論。
這下子，阿昴就完全不如阿貝師傅了，阿昴只能愣愣地聽著阿貝師傅的細緻分析和解說，完全插不上話。
而阿貝師傅，雖說原本她就對許青很有信心，但是當許青真的做到了，真的將這一道不可能存在的菜餚擺在桌面上，真的讓人品嘗到時，她心中依舊有著劇烈的震撼。
竟然真的有人能夠將兩種相互衝突的特色整合在一起，讓菜餚在具備劇烈的刺激和新奇感受的同時，更有著悠長的餘韻，令人回味無窮。
而這其中的配料和技巧，哪怕阿貝師傅再怎麼仔細品嘗，也嘗不出來許青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這無數味道的搭配，竟然能夠在彼此衝突的情況下，達成了外在的和諧統一，而這份和諧的滋味非但沒有削弱味道的衝擊力，反倒給了它們一個絕好的決鬥場地，讓味道之間能夠盡情地彼此爭鬥。
這就比起韓江那強行配平的四種味道，顯得更加細膩且精細，帶來的衝擊力也更加強烈，同時有著無限的新奇感受。
實在是讓人讚嘆不已。
而本就擅長塑造味道之間的衝突的韓江，在品嘗到這道菜餚時，更是驚為天人。
要說的話，韓江的菜餚就像是在家裡挖了個魚塘，養了幾條小魚，放進幾片荷葉，造出生機勃勃的景象。
而許青的菜餚則是容納無數魚蝦的波瀾壯闊的大海，它不需要刻意營造出生機，因為它本就是生機的具體體現。
所有的生命力都誕生於此，成長於此，最終也歸於此。
無數的生與滅，毀滅和創造，都在其中誕生和消亡。
韓江就像是個剛學會邁步的嬰孩，拼盡全力也只能夠將四種味道配平，讓它們彼此爭鬥，以此來營造出激烈的味覺體驗和強烈的衝擊力。
可是他卻沒辦法掌控這四種味道，因此只能看著它們彼此抵消，卻無能為力。
而許青，則是將這四種乃至於無數種味道操縱於掌心之中，以它們構建出了一整個世界，一個廣袤而又無比深邃的世界。
在味覺上，許青就如同無所不能的造物主一般。
這就是頂尖廚師的實力嗎？
實在是太可怕了。
之前面對許青的刀工時，韓江還會覺得絕望。
可是在這一刻，他連絕望的心情都沒有了。
面對絕對無法抵擋強悍偉力，面對絕對無法對抗的人，除了心悅誠服地拜服於它腳下，便不必有第二種感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