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步之遙的距離,卻如同有深不見底的溝壑將二人分割成兩個世界,
朱謹回望著沈月,眸底湧出複雜痛惜的光:「你知道的,我向來不會拒絕你的要求。」
低沉的話語中飽含濃烈情意,哪怕朱謹字字不提愛,卻已經將愛意表露,
作為一個帝王,對另一個女子無條件的妥協,足以說明一切。
沐傾雪聽到朱謹面對沈月的自稱,眸光閃爍。之前她便留意到朱謹與沈月交談時候,自稱都是「我」,
「我」這個字將沈月和朱謹抬到了同一地位,證明二人是站在同一高度進行的對話,
沐傾雪沒想到這個習慣朱謹一直沿用至今,哪怕他已經成為了帝王,卻依舊用平等的「我」來與沈月溝通。
空落落的手指有些發癢,不受控制的想要捏住些什麼,
沐傾雪扯下腕佛珠,指腹用力捏了捏,躁動的心方才得到依附一般,她笑道:「陛下對安樂縣主可是在意的緊,只要安樂縣主想要的,陛下哪怕上天入地也定是要捧到安樂縣主面前的。」
沐傾雪的話被沈月聽在耳中,只覺得分外難受,身處皇宮中的沐傾雪猶如分裂成兩個人,一面唾棄朱瑾對自己的步步緊逼,一面卻又處處幫著朱謹說話,
難不成朱瑾對她好便可以隨意左右她的人生了?可這份好,究竟是不是她想要的,又有誰問過她?
沈月斂眉,避而不答:「那便是同意了,碧葉在我身後站好,切記莫要出聲驚擾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興致。」
朱謹是好面子之人,尤其是登上帝位之後,他不會在碧葉一個丫鬟面前露出求之不得的失意,
因此這次相見,只有可能是敘舊。
三人關係彼此牽絆,互相對望,殿中氣氛一時間變得僵持,
朱謹沉著臉,那雙深邃的鳳眸幽黑一片,貪婪地望著沈月精緻的眉眼,像是要將她的面容刻畫在心中。
她瘦了些,精神卻好了些,
朱謹放在膝上的手交疊,想要觸碰的她的念頭在心中瘋長,
他的阿月如此完美,仿佛為他量身打造一番,他又如何割棄的下!
當聽說縣主府尋名貴的嫁衣布料時,他瞬間便被嫉妒蒙蔽了心神,腦海中霎時間浮現出沈月盛裝嫁給別人的場景,那一刻他只想毀滅一切,將奪走沈月的那個人碎屍萬段。
他試過放下,可愛深入骨髓,又怎能說忘就忘。
阿月明明是他的,為什麼他非要拱手相讓?
這些天他一直在想,如果阿月不喜歡進宮,那便不進宮便是!
阿月不喜歡宮廷中的爾虞我詐,不想因為名分低人一頭,那她便生活在縣主府就是了!她只需要隨心所欲的生活在縣主府等他,他可以出宮!
若是阿月誕下子嗣,他便帶在身邊親自教養,只要他籌謀得當,他的江山便是阿月與他的孩兒的!
阿月不是俗人,她並不在意世人的眼光,這樣的法子堪稱兩全其美。
他可以和阿月長相廝守,又能讓阿月自由隨性。
炙熱的目光毫不避諱的落在自己臉上,沈月長睫輕顫,濃密纖長的睫毛如同蝴蝶振翅欲飛,在眼下投出一片青灰陰影。
朱瑾的目光,如同餓狼要將她拆吃入腹,眼中的勢在必得和執著,讓人心中不安。
沈月微微側頭,避開那灼熱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苦笑,
人真的是非常容易變的,
一旦被欲望左右,便會一步步踏入黑暗,成為被欲望驅使的奴隸。
朱謹狹長的鳳眸微眯,看向沈月的目光滿是深情:「阿月身體可好些了?巫族那些人怎麼說的?何時能取蠱?」
「牢陛下掛念。」
沈月淡淡一笑,如玉的面容透著疏離:「取蠱還需等待,將身體調養到合適的契機後,方能動手,」
朱謹劍眉緊蹙,不悅道:「不是說巫族手段猶如神仙術法?怎麼連自己族中研製出來的蠱蟲都無法應對!」
「這也怪不得巫族,」
沈月忍不住替巫族辯解:「巫族當初經歷朝廷的圍剿,損失慘重,許多秘法已經失傳,且我中的又是禁書中的禁術,自然是要難上一些的。」
「是啊,陛下,安樂縣主有上天庇佑,定然會無事的。」
沐傾雪搭話,見朱謹臉上出現不悅之色,尋了個由頭離開,
「陛下,安樂縣主,本宮失陪。」
她起身對著朱謹行禮,儀態端莊:「本宮不放心宴會,先行一步。」
朱謹巴不得與滿沈月獨處,自然立刻應允,看向沐傾雪的眼神也暖了幾分,
緊閉的室內,朱謹的沉默猶如小刷子一下下撓著沈月不安的心,
清苦的沉香氣息無孔不入的將自己包裹,她只覺坐立難安,
「離席太久不好,我也回宴會了,」
沈月起身,腳步剛挪開,沉重的腳步聲陡然響起,朱謹低啞深情的嗓音在頭頂響起:「阿月......你就這般不待見我?」
朱謹這不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嗎?自己為什麼對他避而遠之,他心中難道沒有數?
冷意在心中發酵,沈月垂眸,不去看堵在面前的朱謹,
不是不明白,是不願意認同罷了,
他想要成全他自己的欲望,唯有忽略她的所求所願。
「陛下是真龍天子,我區區一個縣主,又怎麼敢不待見陛下,只是覺得離席太久,免不了會讓旁人誤會,生出許多不該有的猜疑。」
她,沐傾雪,朱謹三人一同留在殿中,沐傾雪獨自回了宴會,不用想都能猜到那些夫人們會如何議論遐想。
因為朱謹對她的在乎,她幾乎成了整個後宮女子的公敵,
她真的很累,不想再參與她們之間的情情愛愛。
「阿月,我們已經許久沒有單獨說說話了。」
朱謹向前一步,伸手想握住沈月放在小腹前的手,被沈月後退一步避開,恍若他是洪水猛獸一般。
瞳眸緊縮,朱謹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反應過來後,滿臉受傷:「阿月,我是什麼很髒的人嗎?以至於讓你厭惡成這般!」
「於禮數不合。」
沈月交疊的指尖收緊,抬眸,清冷的眸光透著幾分祈求:「你說過,我們如兄妹一般,你會站在高處,如兄長一般護著我......」
兄妹身份於她們,是最好的關係,
「兄妹?」
朱謹語氣古怪,在腦海中回想半晌才想起來那是許久之前的話,
那時的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不僅因為年齡差距誤將對沈月的特別當成了親情想收她做義女,還允諾會如兄長待她,護她,替她尋一個如意郎君,替她撐腰。
朱謹一字一句念著,腳步一點一點朝沈月逼近,
感受到噴灑在面上的炙熱呼吸,沈月下意識抬腳向後退,想要扯開彼此之間的距離,可朱謹卻步步緊逼,一步步將她逼回到椅子前,
脆弱的膝蓋窩猝不及防磕在椅子上,沈月悶哼一聲,身體失去平衡跌坐回椅子上,
朱謹緊隨其後,雙臂撐在椅子扶手上,將沈月禁錮在方寸之間,挑眉輕嘲:
「呵!阿月,哪都是老黃曆的事兒了,你見過誰家兄長會與妹妹抵死纏棉?你又見過誰家兄長會對妹妹愛之入骨?」
毫不遮掩的話將二人關係赤裸裸的展現在檯面上,沈月咬著下唇,抬眸盯著朱謹陰鬱的面容,杏眸浮現怒意:「朱謹,如你所說,都是老黃曆了!翻篇了!」
「可在我這裡,翻不過去!」
朱謹窺見沈月的眼中的抗拒退避,心猶如被一隻大掌捏住一般,呼吸陡然粗重幾分,
不是說喜歡他?現在又為何會抗拒他的存在?是不愛了?變心了?
無數念頭在心中翻騰,他黑沉沉的眸子翻騰著巨浪,
「阿月,你究竟有沒有心,說結束就結束,說扔就扔!」
朱謹死死咬著牙關,額上青筋暴起:「你究竟有沒有真心喜歡過我!」
朱謹逆著光的面容冷峻,隱忍的怒意在眼底翻湧,仿佛隨時都會爆發,
他緊抿著薄唇,唇線緊繃成一條直線,透露著他內心的不甘,
「怎麼,我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愛與不愛,就一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