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年邁的大夫提著藥箱出現在沈府,布滿皺紋的臉上滿是醫者的悲天憫人之態,
「官爺,草民本也不想冒險,可畢竟是一條人命,還望官爺通融。」
大夫坦然的張開雙手,任由守在府門口的官兵搜身,
隱在暗處的高仲收回視線,沖身後人問詢:「查清楚了嗎?這個人是什麼來頭,都接觸過那些人。」
沈盈秋的動作反倒是給他們提供了新得線索,給原本僵持的境況開闢出一條新的思路。
他們按兵不動,跟著沈盈秋的侍女尋到這位大夫,讓人連夜將這個大夫查了個底朝天。
「回高先生,這人十年前搬來京都,一直帶著小童居住在城北,給人看病維持生計。」
探子面無表情的將查出來的情況告知,
「沈府的夫人,也就是原來的林姨娘一直在他醫館中開調養身體的方子,有個頭疼腦熱也都是用他。」
「這些日子,他沒有反常行為,一直在醫館看診,直到昨天夜裡宮中的宮女找到他,今日才出門。」
高仲蹙眉,
聽著倒是沒有異常,可細想之下還是讓人心生懷疑,
林姨娘再怎麼說也是沈府的姨娘,不可能連請大夫的銀錢都沒有,怎麼會大老遠跑到城北去看病?
「讓巫族的人跟著去查一遍。」
高仲冷笑一聲,摺扇重重敲在手心:「大夫進屋後你們隱在暗處查看,尤其是他手上的動作。」
他就不信,雙管齊下能查不出一點線索!
一整天的觀察下來,大夫仿佛就真的只是診脈調整藥方,其餘並未有出格之事,
高仲急得在院中轉圈,始終想不出問題究竟出現在什麼地方,
難道沈盈秋費那麼一大圈功夫真的就是為了請個大夫給自家娘親看病?
左思右想,始終不得其解,
宮中的沈月聽了凝香複述後,也不免陷入沉思,
難道真的是她想多了?害她的人另有其人?
「香料也都查過了,就是普通安神的香料,並沒有毒素。」
凝香將裝著香料的匣子打開,分明別類將它們塞回各自的香囊中,
「時間太長了,這會兒想要找線索就好比大海撈針,恐怕有一些難。」
難自然是難的,
這麼長的時間,足以兇手將痕跡輕掃一空,
想要查出點什麼來,全靠天意和緣分。
「那就只有最後一招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熙熙,皆為利往。
財帛動人心!
沈月呼出一口鬱氣,從檀木匣子中拿出一枚葫蘆香囊,冷聲道:「傳下去,若是有人弄提供線索,本縣主重重有賞,若是關鍵信息者,本縣主替她贖回身契並賞金千兩!」
丫鬟婆子中自有他們一套信息傳播,
與他們自身無關之時,丫鬟婆子都只是將自己高高掛起,不願參合,
這會兒她提出豐厚的賞賜,倒要看看這些人動不動心!
府中那麼多人,總有一些人能偶然發現細微之處。
沈月重金賞賜的消息如驚雷砸進沈府丫鬟的心房。
凝香是直接讓人抬著黃金去的,
金燦燦的金錠就那麼一層一層的鋪在紅布之上,看的人眼睛通紅。
向眾人宣告沈月的話後,凝香也沒急著將那些黃金收起來,就那麼明晃晃的放在院中,過路丫鬟來往之時不免都要晃神一番。
而後,高仲果真陸陸續續接到了丫鬟婆子們的告密,竟意外通過她們的線索發現了一個密室,
高仲獨自在密室呆了半天,神色冷凝的讓人給宮中遞了信。
*
聽到沈月想見他,
朱謹當即放下硃筆帶著內侍來到沈月居住的宮殿,
「聽說你大手筆的拿出了一千兩黃金?」
朱謹唇角憋著笑,望著沈月,鳳眸眸底呈滿溫柔:「以財帛動人心,這一招確實不錯。」
「陛下,我有事想要同陛下商議。」
沈月起身,從桌案底部翻出一疊宣紙,伸手拍了拍上面積落的灰塵,將宣紙遞給朱謹,
「高先生在沈崇文的密室中意外發現了一本帳本,他沒敢將帳本拿走,謄抄了一份讓凝香帶給了我,我翻了翻,覺得有些意思。」
「陛下看看。」
她將宣紙往朱謹面前遞了遞,挑眉:「按道理我不該插手這些事,可這事情總得有一個出頭鳥,與其讓人將目光落在高先生身上,不如讓我來頂了,左右我不做官,不怕得罪京都之人。」
以前她想方設法想找到沈崇文受賄的證據將沈崇文拉下馬,卻只能找到一些皮毛,
如今她不在意的時候,這證據卻自個兒蹦了出來,
看來,是天意要亡沈崇文!
「阿月倒是對高先生維護的緊。」
朱謹淡淡道,接過宣紙翻看起來,
越是往下看,他臉色越發陰沉,鳳眸中的寒意幾乎要凝結成冰,
薄薄的幾張紙,卻將藏匿在黑暗中的冰山一角撕開,
「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朱謹冷笑,咬牙切齒道:「怨不得古人云千里之堤潰於蟻穴,任由這群蛀蟲再貪下去,我大鉞江山早晚會被敗光!」
強兵良將是大鉞的基石!是守護大鉞最堅毅的盾牌!他的臣子們竟然敢在這上面動手腳!
「大鉞想要繁榮昌盛,還任重而道遠。」
沈月將茶盞推向朱謹,眸光清冷:「前朝早已將他們的胃口養大,想要肅清官場並非一時之功,陛下應當先敲山震虎,殺雞儆猴。」
別說朱謹,單是她看到這份帳本的時候也忍不住生出殺意,
她是親眼見過邊疆的,
她見過將士廝殺時的悲壯,見過將士缺衣少糧時候的堅守,見過將士用血肉之軀去鑄造城牆,擋住蠻夷衝殺的鐵騎。
正是如此,她才不能眼看著京都官員胡來,
若讓保家衛國的將士流血又流淚,那國將危矣!
「我知道陛下如今處境艱難,可此事容不得拖延。」
沈月粉唇緊抿,跪坐的腰背挺的筆直:「底線容不得觸碰,軍需容不得作假!」
她沒想到她們對付蠻夷的手段,竟然到最後被自己人借鑑來對付自己人!
簡直卑鄙無恥!泯滅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