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婆子簇擁著溫心慧回到室內,恭敬的模樣仿佛她是府中的正頭夫人一般。
溫心慧不喜歡別的人接近,留了銀珠一人貼身伺候,
梳妝檯上隨意扔著珍貴的首飾,溫心慧坐到妝檯前,想到沈月即將經歷的事情,臉上笑意擴大,
「一會兒給我拿些果酒來,這樣的好事,我總歸是要慶祝一下的。」
「喏。」
銀珠遲疑道著轉身,觸及溫心慧臉上的陰冷笑意,猶豫著說出心中的擔憂:「姨娘,與異族合謀無異於引火自焚,如此行為毀的可是大景的基業......」
她們都是在邊疆長大,都經歷過草原部落的屠戮,也與草原那群蠻子拼殺過。
如今溫心慧為了一己之私將邊疆的布防圖交給草原部落,直接就是將邊疆的百姓推入禽獸的屠刀之下。
銀珠抿著唇,跪到溫心慧面前:「姨娘,收手吧,還來得及!」
「收手?呵!銀珠你是在講笑話嗎?」
溫心慧卸釵環的手頓住,她轉身,盯著跪在面前的銀珠,臉色陰沉:
「那些人與我何干?我當初拼了命的保護他們,然後呢?當我深陷泥潭的時候依舊無人拉扯一把,反而是人人都湊上來踩我一腳!」
話語越說越激烈,溫心慧起身失態的將桌面上的東西全部摔到地上,
她眼底戾氣令人心驚,恨聲道:「需要我的時候我就是女戰神!不需要我的時候我就是萬人唾罵的蕩婦!」
「憑什麼!憑什麼!」
額頭被堅硬的玉鐲敲重,銀珠額頭頓時浮現一片紅腫,她仰頭望著近乎癲狂的溫心慧,眼眸湧上心疼:「姨娘,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您若是要報復安樂縣主完全可以有其他的辦法,並不需要與虎謀皮啊!」
溫心慧的怒氣被銀珠點燃,她半蹲在銀珠面前掐住銀珠下頜,眯著眼恨聲道:
「銀珠,你也想背叛我是不是?」
「奴婢不敢!」
銀珠望著溫心慧扭曲的表情,眼神複雜:「姨娘,奴婢只是怕您越陷越深。」
她心裡比誰都清楚,溫心慧如今已經難以抽身了,
通敵叛國的罪名一旦被扣上就再也摘不下來了。
「滾出去!」
銀珠閉上眼任由眼淚划過臉頰滴落在地上,對著溫心慧磕了個頭,撐起身退出室內。
出門前,她望著溫心慧決然的背影,心中湧起一抹悲哀。
京都究竟是個怎樣的魔窟,
她還記得溫心慧舉著長槍說要屠盡異族,保疆衛國的模樣,
那時候的溫心慧眼神堅定,只是站在那裡就發著光,讓人忍不住追隨。
「銀珠姐姐,姨娘打您了?」
小丫鬟憂心的扶住銀珠,將她冰涼的手捧在手心暖了暖:「姐姐先坐著,我柜子里還有傷藥,我這就去拿。」
薄薄的毯子搭在肩上,銀珠望著虛空發呆,
額上火辣辣的傷口被清涼覆蓋,小丫鬟清脆悅耳的嗓音在耳畔不斷響起,
「銀珠姐姐,我昨日請帳房先生幫我寫了封信,等過幾日你陪我去找人送一下好不好,阿娘遲遲沒有我的消息定然急壞了,」
銀珠眸子動了動,望向小丫鬟清秀的面容,
一開始注意到這個小丫鬟是因為她時不時蹦出來的邊疆方言,
小丫鬟看著沒什麼心思,不過三兩句話就被人套出了來歷,
從小生活在邊疆,當初因為戰亂和父母逃到南方定居,卻不想剛住下就遇著雪災饑荒,家中揭不開鍋,她主動將自己賣給人牙子,給父母弟弟換了米糧。
她找人牙子查過,明明一切正常,可她的直覺卻告訴她,這個人有問題,便順其自然將她放在身邊監視。
如今,聽著小丫鬟時不時冒出來的方言,銀珠眼前止不住浮現幼時的畫面,
村莊被屠戮,蠻子猙獰的大笑中,阿娘被一個又一個蠻子壓在身下,直到失去呼吸,
她躲在小小的牆洞中,看著大片大片的血從阿娘的身下流出,看著阿娘死不瞑目,卻不敢出聲,
直到鎮西軍的人來到,那個紅衣長槍的女將軍將她從牆洞中抱出,
她說:「想要不被人欺,先要無人敢欺!」
唇瓣被咬破,血腥氣在口腔蔓延,
銀珠按住小丫鬟上藥的手,苦笑:「帶我去見你的主子吧,我知道你是誰的人。」
「銀珠姐姐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小丫鬟柳眉緊蹙,表情疑惑:「您要見姨娘嗎?」
銀珠起身,拍了拍她的肩:「就一次機會,如果你繼續裝,那此事作罷,我在門外等你。」
傍晚,
銀珠帶著小丫鬟從後門離開賀府,
小丫鬟找了輛牛車,帶著銀珠直奔接頭的地點。
車廂內沉默萬分,小丫鬟打量著銀珠,身子繃緊,承認自己是眼線的身份無異於送死,可銀珠這個機會太難得,她想賭一賭。
牛車陡然被逼停,小丫鬟緊張地捏著手,就聽車廂外,溫心慧的陰冷的嗓音響起:「銀珠,你果真背叛了我!」
銀珠身子僵住,沒想到溫心慧竟然會跟著她出府,
再一想,二人主僕多年,溫心慧能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也正常。
呼出一口濁氣,她鑽出車廂,就見溫心慧扶著小腹,坐在馬車上,臉色鐵青,
「來人!將叛主的奴才給我拿下!」
賀府的護衛蜂擁而上,銀珠苦笑一聲抽出腰間軟劍,迎了上去,
街頭的打鬥很快驚動了巡街的衙役,參與打鬥的一行人都被衙役帶回了府衙。
府衙大牢,銀珠盤腿坐在稻草上閉目養神,
鎖鏈叮噹作響,衙役打開牢門:「出來,有貴人要見你。」
銀珠心道一聲來了,跟在衙役身後走進一間屋子。
椅子上坐著一俊逸男子,身旁站著一青衣護衛,
趙斌望著銀珠,眼神滿是欣賞:「主子不在,你有何事同他說也一樣,這位是薛侍郎。」
午時,沈月安排在賀府的眼線遞來消息,說是溫心慧身邊的貼身丫鬟有重大事情要告知,
他接頭時,發現兩人被帶進府衙大牢,沈月被擄走,他只能拿些沈月給的印章找到攝政王府,請求幫忙撈人。
「奴婢銀珠,是賀將軍府溫姨娘,前鎮西王王妃身邊的貼身侍女。」
銀珠跪在兩人面前,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溫姨娘偷來邊疆的布防圖給了拓拔靖,以換取拓跋靖幫她報仇。」
「前幾日,拓跋靖的人在沈家別莊將假扮安樂縣主的替身抓了出來,從她口中得知了安樂縣主的真實身份,拓跋靖將安樂縣主抓走當日,溫姨娘親手將布防圖給了拓跋靖,如今布防圖在拓跋靖身上。」
「拓拔部落有了布防圖定然會對邊城展開突襲,還請諸位將消息告知攝政王!」
一口氣說出一切,銀珠身上衣裙已經被汗浸濕,她脫力地跌坐在地上,笑容酸楚,
溫心慧說的沒錯,自己背叛了她!
銀珠帶來的消息太過重要,薛侍郎不敢耽擱,立即打馬離開。
趙斌走到銀珠面前,放軟聲音道:「銀珠姑娘,你此舉救了邊疆百姓!但也得罪了賀府,我這就派人送你離開京都,其餘你想要什麼只管提,我們定然竭力滿足。」
銀珠抬頭,眼神透著一絲決然:「我的貼身佩劍被衙役收走了,能幫我拿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