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拳在身側握緊,賀靖身形跪得筆直,沉聲道:
「在得知慧娘懷孕的第一時間,我就已經讓人將大夫攔了下來,請他在府中小住,消息能傳出去,定然是府中出了內賊。」
他俯身,姿態恭敬:「事已至此,一切都是我的失察之過,不論母親如何懲治,兒絕無二話,但還請母親莫要氣壞了身子!」
「懲治?就沖你做下的錯事,請家法都不為過!」
再怎麼說也是自己的親兒子,賀夫人嘴上說著氣話,心中也是心疼兒子的,
她卸了口鬱氣,恨聲道:「這次事情絕不是意外,應該是那個賤女人居心叵測,故意不喝避子湯想要懷上你的長子。」
「這個孩子不能留!趁著月份還小,一碗墮胎藥送他歸西去!」
賀夫人放在小腹處的雙手收緊,眉目浮現一抹陰沉:
「你也老大不小了,等陣風波下去,該給你尋門門當戶對的親事了,你的後院總歸要有主母管著,省得那人興風作浪。」
賀靖身子僵了僵,叩首:「一切全憑母親做主!」
他頓了頓,猶豫:「只是這樣,慧娘是不是會同我離心?若她不願意幫忙,我接觸鎮西軍那些人就得多費周折。」
「是有些難辦......」
賀夫人眉心緊皺,接過丫鬟遞來的茶盞淺抿一口:「你先起來,容我好好想想,你回去探探那女人的口風,如果她還要點臉,就會主動提出墮胎。」
「我明白了。」
賀靖拍了拍膝上的塵土起身,丫鬟正準備伺候他換衣,被他擋了下來,
眸子微眯,他就這樣一副狼狽的姿態去了後院,
彼時,銀珠正端著保胎藥勸慰,
「姨娘,這個孩子可是大爺頭一個孩子,您若是能生下來,日後在賀府也算是真正站穩了腳跟。」
溫心慧別過頭望向窗外,眼眶紅腫,
「珠兒,你讓我怎麼甘心?」
生了這個孩子,她和朱謹就真的回不去了,
他們中間已經隔了一個鎮西王,如今又隔了一個賀靖,
即使朱謹愿意,他身後的那幫書生也不會同意朱謹納一個二嫁之人。
「姨娘,人應該活在當下,您如今是賀府的姨娘,若是被大爺知道您還念著不該念的,您日後連個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銀珠將保胎藥遞到溫心慧面前,苦口婆心道:「您只要生下這個孩子,不管她是大爺的長子或者長女,那都是有特殊感情的,您收收心,好好籠住大爺比什麼都強。」
銀珠咬著下唇,下定決心道:「恕奴婢直言,您從鎮西王妃落到如今的下場皆是因為妄念太重!您該放手了!再不放手這京都就真的沒有您的容身之所了!」
「你放肆!」
被戳中痛點,溫心慧兀地起身,一掌劈向銀珠,
銀珠不敢躲閃,硬生生挨了溫心慧盛怒的一掌,癱倒在地嘴角溢出血絲,
漆黑的藥汁四處飛濺,銀珠撐著跪在榻下,以頭叩地勸諫:「姨娘!您今天就是殺了奴婢,奴婢也要將話說完!」
忍住胸口翻湧的血氣,銀珠悲泣道:「小世子如今被攝政王接到攝政王府撫養,別說是您,就連溫家想要上門探望都吃了閉門羹!」
「鎮西軍那些忠心於鎮西王的將軍惱怒您給鎮西王戴了綠帽子,恨不得將您沉塘,」
「溫家姑娘們因為您偷情一事抬不起頭來,三姑娘,五姑娘原本定好的婚事都因為此事被退了婚,公子們出門更是被同窗取笑家中出了個蕩婦!」
「姨娘!除了賀府,您再無容身之地了啊!就當奴婢求您,您一定要將腹中的孩兒保住!」
「砰砰砰!」接連不斷的磕頭聲在安靜的室內震耳欲聾。
溫心慧呆呆的望著銀珠,深入骨髓的冷意從胸口溢出,蔓延至四肢百骸,
牙齒不受控制的上下磕碰,咯吱作響,她捂著胸口,顫聲道:「你再說一遍!再胡言亂語信不信我殺了你!」
「就算再說十遍千遍,奴婢依舊是同樣的說法!主子!您如今不再是呼風喚雨的女將軍!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王妃!您只是一個妾!一個隨主母處置的貴妾!」
銀珠淚流滿面,額頭因太過用力磕頭而淤腫一片,隱隱滲出血絲。
她淚眼婆娑地望著溫心慧,絕望道:「主子,您究竟要多久才能從魔障中醒過來......」
溫心慧抬起的手無力垂下,不知不覺眼淚已經落了滿臉,
是啊,再怎麼不想面對,她被眾人所厭棄已經成為事實,
曾經引以為傲的一切仿佛鏡花水月,化作泡影消散,
她如今只是賀家後宅的一個貴妾,不能隨意出府,甚至連上桌和正經主子一同用膳都不夠身份。
「呵呵呵......」
溫心慧癱坐在榻上,她這般苟活究竟圖得什麼?
她想要的一切遙不可及,她所在意的人全部眾叛親離。
氣血攻心,猩紅的血液順著唇角大股大股湧出,溫心慧兩手撐著榻,眼前一陣陣發黑,一張張熟悉或陌生的臉在眼前衝著她指責謾罵。
腦海中嗡鳴一片,不斷高速旋轉的黑白小點在眼前縈繞,她慢慢合上眼,唇角勾起一抹淒涼的笑,
就這樣吧,她累了,
若是能就這樣長睡不醒,也不錯......
「主子!主子您別嚇奴婢!」
昏迷前,溫心慧見銀珠面露駭然之色朝著自己撲過來,下一秒黑暗將整個世界籠罩。
溫心慧閉著眼向前栽倒,銀珠慌亂的撐著她下墜的身體,高聲叫喊:「來人!快來人啊!姨娘吐血暈倒了!」
「快去叫大夫!」
銀珠的聲音傳遍整個院子,賀靖聽後,趕忙衝進室內從銀珠懷中接過溫心慧,
瞥見溫心慧唇角血跡,他眉間籠罩著陰云:「怎麼回事!早上還好好的!」
銀珠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抹了把唇角的血跡,嗓音嘶啞:「姨娘正喝著保胎藥,聽說京都都在傳小主子是奸生子,一時間氣急攻心吐血昏迷。」
她不動聲色瞄著賀靖臉色,接著道:「姨娘自從知道有孕後,整日護著小腹生怕小主子有何閃失,今日聽著別人編排小主子,哪裡還能忍得住心中悲憤!奴婢斗膽求大爺替姨娘和小主子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