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放手?

  朱謹目光一直落在沈月身上,自然沒有錯過她唇角的譏諷,

  心臟像是被針刺了一下,

  若真遇上這種情況,他會怎麼選?

  朱謹在心中質問自己,

  未等心中的答案清晰,沈月淡漠的聲音已然響起,

  「殿下,當你開始遲疑的那一刻,已經說明問題了。」

  沈月杏眸清澈,乾淨得如同夏日晴朗的天空,

  她瞳眸越是乾淨,越是襯得朱謹心中一閃而過的念頭卑劣。

  朱謹像是被燙到一樣挪開視線,指骨收緊成拳:「不論什麼情況,本王定然會給你討回公道的。」

  定會討回公道,但並不是立刻給她公道,

  沈月眼底浮現薄薄的薄涼,

  算起前世,她與朱謹相識六七年,又怎麼猜不出他心底的想法。

  朱謹是合格的將領,帝王,卻不會是合格的愛人,

  她幽幽嘆了口氣,唇角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殿下,不是所有東西都能遲來的。」

  沈月後退與朱謹拉開距離行禮,抬手瞬間,白皙皓腕上的手鐲格外顯眼,

  朱謹定睛望去,在她手指上也發現了同系列的戒指。

  「殿下若沒有旁的事,我先行告退。」沈月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她理解尊重朱謹的做法,但無法勉強自己去接受,

  所以她和朱謹最好的相處方式便是各自安好。

  喜歡又並非只有在一起這條路可以走,

  喜歡誰是她自己的事,她可以選擇喜歡,也可以選擇自由。

  畢竟除了朱謹,她還有凝香,高仲,謝靈這些朋友。

  「阿月......」

  沈月的深沉的嘆息聲如同巨石砸在心尖,

  朱謹伸手想要挽留,卻不知如何開口,只能看著沈月將他拋在黑暗中,獨自朝著刺眼的光亮處走去,

  腳步沉重的像是生了根,他站在原地,看著沈月背影消失,感受著她殘存的氣息被氣流捲走,空曠的廳內,只剩下他一人。

  「爺,前院還有事,您看?」

  朱謹遲遲不動,聽風躊躇片刻後,上前提醒:「安樂縣主已經出府了。」

  「聽風。」朱謹輕聲開口,

  「屬下在,」

  聽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躬身:「爺有何吩咐?」

  沈月方才的字字句句在腦海中迴響,朱謹閉眼就是沈月如一潭死水的眸光,

  煩躁地望著晃動的帘子,沉聲道:

  「本王真的給不了沈二她想要的嗎?」

  他想對沈二好,便想方設法將她想要的捧到她面前,

  私心裡他想給沈二最好的一切,想替沈二擋去所有風雨,她只要躲在他背後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即可。

  但他是攝政王,一舉一動皆落進天下人眼中,又豈能隨心所欲按著私心處理事情?

  聽風瞄了眼朱謹郁沉的表情,咕嘟一聲咽了口唾沫,

  這問題有些致命啊!

  他猶豫不決,最終視死如歸地開口:「爺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自然是真話。」

  朱謹冷冷睨了聽風一眼,看出聽風的小心思,冷哼:「放心說,本王不會追究。」

  有了朱謹的保證,聽風像是拿了免死金牌一般,腰身也跟著挺起變得板正,

  他清清嗓子,正色道:「殿下雖說萬金之軀,恐怕還真給不了安樂縣主想要的。」

  「為何?」朱謹鳳眸陰鷙,

  沈二這樣說,聽風也這樣說!

  聽風被朱謹驟然冷下來的眼神嚇了一跳,默默將頭低垂了下去,接著道:

  「安樂縣主性格堅毅要強,又怎麼會願意屈居人之下做個側妃,說好聽些是側妃,說難聽一點,側妃也就是貴妾,生下來的兒女都只能算是庶出,偏生您的王妃又不能只是個縣主,」

  聽風一打開話匣子就有些停不下來,他接著道:「您日後若是坐上上頭那個位置,您的後宮就不單單是您的,而是整個大景的!穩定朝臣,安撫盟國,到時候不是您想寵誰就寵誰,而是誰需要您安撫!」

  他暗暗抬頭,瞄見朱謹深思的神態,知道朱謹是聽進去了,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聽風繼續道:「說句大不敬的,殿下若是真的想對安樂縣主好,不如幫她尋一個靠得住的夫君嫁過去做個正頭娘子,有您護著,她的夫家也不敢怠慢,總好過在後宮整日同各位娘娘爾虞我詐,消耗掉與爺的情分。」

  「說得很好!」

  朱謹攏在袖中的雙手攥緊,青筋暴起,

  薄唇微揚,鳳眸洶湧著令人心悸的鬱氣:「你先去議事廳,本王隨後就到。」

  「喏!」

  聽風走後,朱謹胸口有一股暴戾之氣在肺腑間衝撞,沖得他額角青筋跳動,

  他轉身一拳狠狠砸在朱漆圓柱上,朱漆柱面開裂,斷裂的木刺扎進手中,

  朱謹喘著粗氣,鳳眸死死盯著斷裂處,

  不甘,不舍,不能,

  幾種情緒在腦海中交織,頭疼得像是要炸裂。

  他和沈二,當真只能有緣無分?

  另一頭,

  沈月掀起車簾一角,黃豆大的雨滴灌進,拍打面具上帶起微微顫動。

  「宗室那邊派人幫他們一把,適當地透露些消息,早日幫助他們把謠傳的幕後主使給揪出來。」

  沈月低聲道,

  宗室想要問罪溫心慧比她更容易一些,她如今只要靜等坐收漁翁之利便好。

  目光落在被雨幕覆蓋的街道,

  往日裡喧囂的街道,如今變得安靜,天地之間仿佛就只有她們這一輛馬車停駐在巷口。

  驟然的空寂讓沈月眼神有些怔忪,她放下帘子轉身,杏眸緊緊盯著凝香,

  仿佛為了確定,她語氣有些急促:

  「凝香,你會一直陪著我的對不對?」

  「姑娘又說的什麼玩笑話,只要姑娘不趕奴婢走,奴婢定然會一直跟著姑娘。」

  凝香頭也不抬地回道,垂眸將手中的果子分切在碟子中,

  銀色小刀在昏暗的車廂中閃著冷光,

  沈月心頭一顫,仿佛又回到前世被針封住七竅的場景,

  她取下面具,彎腰抱住凝香,將頭埋進凝香脖頸中,微顫的聲音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軟弱:「我不會趕你走的,永遠不會。」

  「姑娘,您這是......」

  凝香被沈月突然的動作驚到,趕緊抬起手以防手心的小刀傷到沈月,

  她小心翼翼將刀放回案几上,學著以前嬤嬤的動作,用手在沈月背上輕拍,柔聲道:「那凝香也不會離開姑娘,永遠不會。」

  堅定的仿佛發誓一般的話將沈月堵在心尖的鬱氣沖開一個缺口,

  沈月唇角微揚,雙臂緊緊抱住凝香,像是抱住她唯一的珍寶。

  她沒有溫心慧那般高強的武藝,

  也沒有寧妙雪那般玲瓏的心思,

  前十五年她生活在別莊有奶娘庇佑,雖說清苦些,卻無憂無慮。

  回到京都後,她又一直生活在虛假的泡影中,恩師,愛人,姐妹相伴,也算無事可愁。

  說到底她也只是一個懷揣著仇恨的普通人,她步步為艱地行走在荒野之中,

  真累啊!

  眼眶處有些熱熱的,沈月吸了吸鼻子,將頭埋在凝香肩上蹭了蹭。

  叮叮噹噹的鈴聲在雨聲中若隱若現,

  沈月戴上面具,眸底暗光浮動:「吩咐趙斌,攔住賀靖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