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心朱謹發現身份的端倪,
沈月將居安要做的事情列出來一個個劃掉,
朱謹已經安全且大權在握,暫時可以喘一口氣,
朱軒禹也被奪去儲君之位關在護國寺掀不起波瀾。
年前本欲拖沈崇文下水的貪污一案,也在潘陽的私下幫助和都察院的雷厲風行下被顯露出來,
雖說沒能讓沈崇文下獄,但至少被貶出京,也算勉強出了一口惡氣,
如今剩下的,只有沈毓婉了!
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沈月執筆在寫有婉字的地方打了個叉,
傍晚,幾匹馬從高宅後門悄然離開,
夕陽籠罩的山林仿佛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欲將一切生靈吞噬,
慈谿奄旁邊的半山腰,沈月騎在馬上,山下一切盡收眼底,
慈谿奄偏院,紫紅色面具格外顯眼,
之前被安排監視沈毓婉的護衛恭敬道:「自您交代過後,屬下尋了奄堂的庵主,再加上廢太子被羈押,庵主再無顧慮,將沈側妃的金銀首飾全部收刮並將所有的髒活累活都安排給了她,」
「做得好,明日去管事那邊領賞錢。」
沈月打著馬往前走了兩步,視線更清晰,
沈毓婉頭上裹著布巾,吃力地從水井中打水,漿洗衣物。
在她身後,兩個尖酸刻薄的老尼姑朝她吐著瓜子殼,時不時打罵,
沈毓婉拎上來的水被老尼姑踹了一腳,桶身晃動,沈毓婉被帶得失去重心摔倒在泥水之中,
還沒等她爬起,兩個老尼姑衝上去對著她便是拳打腳踢。
沈月冷眼看著一切,握著韁繩的指骨收緊,
「她身邊的玉嬤嬤呢?」
玉嬤嬤詭計多端,留著總歸是個禍害,
「回稟公子,那個老嬤嬤在太子被廢的當天便帶著金銀逃走了,為此沈側妃還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跑了?」沈月眸色蔭翳,紅唇緊抿:「是我棋差一著。」
不過眨眼間,夕陽消失在山巒後,暮色接手,為整個天空覆上黑紗,
長發迎著山風肆飛舞,涼意從四面八方灌進寬鬆的長袍帶走夏日炎熱,
眺著慈谿奄漸漸滅去的燈火,沈月驀然輕笑出聲,
眼睫微垂,長睫遮掩下瞳眸划過一抹血色,
前世,景元三十七年,她被沈毓婉強行壓上祭台,烈火焚身,被金線封七竅鎮壓在護國寺,永世不得超生,
今生,景元三十五年,她從冥獄爬了回來,將前世那把火還給沈毓婉!
這一次,沒人能再救得了她,
宋太師隱退,宋家自顧不暇,哪有多餘的心思替宋敏救沈毓婉?
朱軒禹自身難保,更不可能分出多餘的精力放在沈毓婉身上,
樹枝顫動,枯葉被踩踏,
「公子,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黑衣人單膝跪在馬下,恭敬道:「尼姑奄所有人都暈了過去,沈側妃被敲暈。」
「可有取下面具辨別?」沈月翻身上馬,打著馬往山下去:「確定是她嗎?」
「這是她的面具,面具下臉部紅腫滲透著膿液,難以辨認之前的面目,不過屬下在她身上尋到沈府的玉佩。」
黑衣人追上去將懷中取下的面具遞給沈月:「不過屬下有一直盯著,沈側妃沒有出去的可能,」
紫紅色面具落在手中有些輕,
沈月拿在手中才發現材質是赤銅,
應當是黃金面具被老尼姑拿走了,沈毓婉迫於無奈才用了低廉的赤銅。
奄堂側門大敞,整個尼姑奄死寂一般。
沈月拿著面具緩步朝沈毓婉的院中走去,
一切恍若回到曾經,
她站在門前,盯著門上掛著的鎖鏈,眼神陰冷,
「窗框已全部釘死,公子可要進去?」
「不必,將銅鎖給我。」
夜長夢多,她不會給沈毓婉任何機會。
沈月拿過銅鎖將鎖鏈扣緊,伴隨著咔嗒一聲,壓抑恨意的枷鎖跟著斷裂,
火把燃起,焦糊味刺鼻,
她抬手,用指尖輕點火苗,
灼燒感從指尖傳入心尖,她低聲笑起來,眼尾猩紅,
「沈毓婉,一切都結束了。」
揚手奪過火把扔向柴堆,澆滿桐油的柴火觸及火焰瞬間燃燒,
一息之間,熊熊烈火席捲整個屋舍,
沈月站在院中,杏眸倒映著橘黃火光。
「放我出去!救命!」
「救我......救.......」
濃煙滾滾中,女子呼救聲漸漸微弱,
沈月背在身後的雙手握緊,眼神冰冷如霜。
繁星隱退之際,房屋化成焦土,
護衛清理開焦黑的房梁,露出門後被燒焦的屍體,
沈月蹲下,將赤銅蓋在沈毓婉臉上,表情漠然,
「回府。」
*
噠噠噠的木屐聲急促,
沈月不需要回頭都知道來人是誰,
捻起一撮魚食扔到魚群的反方向,挑眉:「高先生,早。」
「你還笑得出來!」
他跑前跑後,當事人倒是樂得清閒!
高仲冷哼一聲,衝上來奪下沈月手中的瓷盅抱在懷中,怒目道:「兩件事,第一件,你昨晚是不是放火燒了慈谿奄?」
「不不不,」
沈月慵懶地倚在欄杆上,搖著手指:「準確地說我只燒了一個偏院。」
「只燒了一個偏院~」高仲學著她動作,翻了個白眼:「你還惋惜上了!怎麼?就該整個燒了才解氣對吧!」
他恨鐵不成鋼地剜了沈月一眼:
「你說你非要搞那麼大動靜做什麼,直接一刀砍了多方便,再退一步講,一刀不夠你拖到林子中千刀萬剮也成啊!非要放火!如今府尹那邊都驚動了!」
沈月托著下巴歪頭看著高仲,眨眨眼:「這不是有高先生在嘛,我怕什麼。」
「我.......」高仲埋怨的話被堵在喉間,指著沈月的手微顫:「你....你...下不為例!哼!幹壞事不知道收尾,還得我去給你擦屁股!」
「辛苦高先生,高先生大義!」沈月抬手招了招,笑得人畜無害:「還有一件事是什麼?」
「呵!算不得壞消息,」
也算不上好消息,
高仲唇角上揚,戲謔道:「昨日晴雪郡主遞了拜帖,想來這會兒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公子有這閒工夫餵魚,不如趕緊梳洗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