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地破碎的晶石柱化身成尖銳的利齒插在地上,
沈月小心翼翼滑下來,踩著相對平緩的地面往中間挪,
在石雨中倖存的兩人已經被朱謹用繩子背對背捆了起來,
見著二人打著火把迴轉,被晶石插穿大腿的什長恨聲唾罵:「卑鄙小人!使出如此陰損的招數,定會斷子絕孫!」
沈月掀起眼帘瞥了眼什長痛到扭曲的臉,淡淡道:「哦,謝謝誇獎。」
你死我活的時候還講什麼道義,
兵不血刃才是上乘之道。
她彎腰撿起牛皮行囊,尋了塊橫躺的石柱坐下,摸出一塊乾糧扔給朱謹:「先吃飽再審,他們是探路的第一批,想必第二批沒那麼快下來。」
從遇見朱謹之後便一直在奔波逃命,壓根沒有時間休整,
如今胃中早已餓到沒有知覺,
一塊干餅子就著水下肚,整個人仿佛活過來一般,
朱謹吃得快,沈月吃好之時他已經將什長帶到一旁審問,
聽著隔壁溶洞中傳來悶哼,
沈月從地上撿起染血的長刀蹲到剩下的那個小兵面前,笑得眉眼彎彎:「一定要乖乖的哦,問什麼便答什麼,若你二人答得有一點不同,凌遲的手段我也會那麼一點,實在不行剝皮也行。」
軍中審問人的手段不少,
什長堅持沒多久便全然招認,
當看到什長全身是洞被朱謹拎出來,小兵搖搖欲墜的心理防線完全崩塌。
從兩人口中,沈月和朱謹大概摸清谷底的境況,
山林中分為左右中三所,合計五千餘人,分布在天坑四周,由豫北王心腹統一指揮,常年在山林中生活,只有極少數人才能有機會下山放鬆,
谷底中間全是這些年擄和徵收徭役的青壯年,不少監禁的罪犯也在其中,
青壯年下礦洞,婦孺孩童則負責洗衣做飯做些雜活維持礦洞正常運營。
問清口令之類,
沈月和朱謹對視一眼,
朱謹手起刀落,小兵脖頸迸射出鮮血。
「不是說放過我們!你們出爾反爾!」
什長臉色由青轉白,掙扎著向後蠕動:「我可以幫你們帶路,帶你們從山林中離開!我活著的作用比死的大得多!」
「可是本王覺得你死了會比活著更有利。」
朱謹從地上撿起一塊尖銳的晶石,一點點刺進什長心臟,冷凝道:「從你們決定跟著豫北王謀反開始,便已是抄家滅族的死罪!」
血沫從什長嘴角漸漸溢出,眼見他快沒了呼吸,朱謹將屍體上扯下來的甲冑遞給沈月:「換上。」
圓月從枝頭溜走,山谷在朦朧的天光中再次飄起炊煙,
兩道身影背著血人陡然從密林中闖進谷底,
「快來人!救救我們什長!」
巡邏隊被三人身上的濃鬱血腥氣嚇了一跳,急忙湊上前用手指在什長鼻尖探了探,待感受到殘存的一絲氣息後,神情嚴肅起來:「恐怕凶多吉少!」
「不成!一定要救救他!求求你了!」
沈月揪了把大腿哭得聲淚俱下,乾涸在臉上的血跡被淚水一衝,花成一團看不出原本的面貌,
「什長若不是為了救我,他是能躲開的!」
她抹著淚,三言兩語將方才的遭遇說了出來,
從隊伍編制到接到誰的命令下到懸崖尋找攝政王蹤跡說得清清楚楚,
小隊原本警惕的神情漸漸消退,
什長心有戚戚,聽沈月說二人從未去過谷底,特地點了熟悉路途的兩人,讓他們幫著沈月二人將什長送到谷底的大夫手中,
谷底說是礦坑,但如今更像是一個巨大的村落,
滿臉麻木的村婦支起大鍋貼著餅子,一旁還有人煮著糊糊一般的粥湯。
沈月和朱謹邊走邊看,一路被帶到茅草屋群的正中,
大夫只是翻看了下什長的眼睛,搖頭:「人沒了,找個地方埋了吧。」
「天妒英才啊.......」沈月故作哀戚,
大夫看慣了生死,擦擦手:「渾身血氣臭死了,去旁邊溪流洗洗,死個人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有了什長當敲門磚,沈月和朱謹成功混到谷底,四五千人的隊伍,誰又會在意一兩個人的生死,沈月和朱謹兩個失去什長的大頭兵被叫去問過話後,便重新編入新的搜尋隊伍。
朱謹自幼混跡在軍營,對其中門道駕輕熟路,一天的功夫便同幾個老兵熟絡起來。
翌日,谷底突然亂了起來,原本駐紮的兵士開始有序撤離,
「應該是高先生他們有動作了。」
沈月低聲同朱謹道:「豫北王沒辦法解釋山林中的這麼多士兵,只能先讓這些人先離開,但這些徭役,估計沒有好下場。」
如果真是她猜的這樣,「
那麼豫北王定會下令將礦工和整個礦山一起掩埋。
這樣才能徹底清掃痕跡!
朱謹薄唇緊抿,目光沉沉地看向礦山:「得想個法子。」
距離礦山坍塌掩埋已經過去兩三日,
山林中的軍隊也撤地七七八八,
當熟悉的隼出現在上空之時,沈月提起的心終於落定,
半日後,沈月朱謹所在的小隊被高仲帶的親衛圍住,見大勢已去,兵士也不再抵抗,紛紛丟槍棄甲被攝政王府的親衛拿下,
高仲望了眼沈月,衝著朱謹恭敬行禮:「屬下高仲,見過王爺!」
「此行,辛苦高先生。」朱謹頷首,從親衛手中接過馬:「立刻召集衛所士兵,封鎖周圍山林。」
「王爺,王妃已經帶人將這幾座山圍住,絕不會放過一個匪徒!」
高仲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譏諷道:「想不到小小的幾座山,竟然藏了這麼大一個土匪窩。」
*
初夏的風已經帶了些灼熱的意味。
車輪碾在山石上粼粼作響,
沈月撩起車簾,車隊的斜前方,朱謹和溫心慧騎著馬並排行走,
溫心慧笑著說著什麼,朱謹偏頭聽著,二人之間仿佛自成一個別人插不進去的圈子。
「公子!公子你接著說啊!」
高仲焦急的嗓音將沈月目光從窗外扯回,他探身將車簾拉下,忐忑道:「你方才是騙我的對吧!我們瞞得這麼好,王爺怎麼可能知道你睡了他然後始亂終棄!還有,你沒給我供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