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司低頭一看，懷中的人兒正紅著眼睛，清澈的雙眸里有著倔強，她牙齒不自覺咬著唇，明明有滿腹的委屈但都被她隱藏下去。
他盯著她半晌，才說了一句：「委屈什麼？不回我信息，你還有臉委屈？該你的！」
謝聽聽聽到這話，當即一言不發推開他的手，扯下他的外套塞到他懷裡，大步就往前走。
陸九司都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咬著牙，外套都被他捏成一團，大步追了出去。
他腿比謝聽聽長，沒兩步就追上了，拽著她的手沒好氣道：「你對著誰甩臉子？要不是我及時趕到你現在指不定怎麼樣！你的威風怎麼只敢對著我耍，在那位鄭總面前呢？你敢反抗一下嗎？」
陸九司也是氣昏了頭，從小到大沒受過這樣的委屈。
為了她一路快馬加鞭趕過來，都快急死了，結果就受到她這樣的對待！泥人還有三分火呢。
他陸九司為誰這麼低聲下氣過？結果人居然不領情！
謝聽聽本來心裡就很難受了，聽到這些話更難受了，雖然一句話都不說，但眼淚掉得更凶，如洶湧而來的潮水，下雨一樣噼里啪啦就砸下來。
對峙片刻陸九司還是敗下陣來，拉著她溫聲細語道：「你就是我祖宗，我怕了你了行嗎？先離開這裡再說。」
他又把那皺巴巴的西裝外套披到她肩上，這衣衫不整的，讓人看了去可怎麼得了？
謝聽聽依舊不配合，掙扎著要扯下他的外套，陸九司死死摁住，眉頭緊擰，冷著聲音：「再鬧我就真的生氣了。」
謝聽聽忽然停下了，眼睛依舊不看他，只是那倔強的模樣似有些軟和下來。
真是，怎麼脾氣這麼大？
陸九司無奈，摟著她出了飯店。
到了車上，謝聽聽的情緒才逐漸平復下來。
「你早就知道這個鄭總有問題了？」她平靜地問。
陸九司道：「有所耳聞。」
擁有頂級世家，站在金字塔頂端，不僅看得比別人遠，消息也知道得比別人多比別人快。
只要他多看別人一眼，立即就有人湊上來說出那人的相關事跡。
比如他家裡幹什麼的，他本人秉性怎麼樣，鬧出過哪些醜事，事無巨細。
畢竟想討好他的人數不勝數，每天都在抓耳撓腮該怎麼跟他搭話，只要有機會就見縫插針。
而且鄭總的事情在業界也不是什麼秘密了，雖然他剛回國不久，但早有人當作茶餘飯後的笑料說給他聽了。
這個鄭總早年創業很是艱難，一直沒有起色，直到娶了現在這個老婆，得到老婆娘家的助力，生意才有起色，後來漸漸走高，規模越來越大，漸漸在行業占據一席之地。
男人一旦有了錢就心癢，就膨脹，總想著外面的野花，越來越禁不起誘惑。
但鄭總老婆娘家不好惹，他靠老婆娘家起來的，自然得罪不起老婆，情人不敢養，只能借著生意欺負欺負小姑娘，承諾給小姑娘業績和利益，讓小姑娘陪睡。
還真有很多人為了利益前赴後繼獻身，而且鄭總還算大方，各種送業績，導致沒人鬧到他老婆跟前。
而且這是也是自己自願的，醜事一樁，真鬧大了自己名聲也有損，但有過幾個心思不正的人借著懷孕想敲一筆，鄭總也狠，逼著人去打掉，然後給筆錢打發了。
導致鄭總老婆一直不知道他在外面幹的好事，還在其他貴太太面前秀恩愛，洋洋自得，殊不知別人都知道她老公不是個好東西，就她自己不知道，也沒人告訴她，都在看她笑話。
謝聽聽聽完心裡很不暢快，「怎麼能這樣呢？為什麼不告訴他老婆？他老婆一直被蒙在鼓裡很可憐啊。」
陸九司嘖了一聲，對她的單純和直腦筋感到無可奈何，「你真以為人家不知道？怎麼可能，只是在裝傻罷了。」
「為什麼？」謝聽聽錯愕，為什麼要裝傻？
「還能為什麼？她清楚自己不能跟鄭總離婚，而且明白男人哪能不沾花惹草，與其讓他包養小四小三，不如讓他一直這樣，至少不會弄出私生子跟自己兒子爭家產。」
「而且她一直裝傻在外人面前夸鄭總，秀恩愛，鄭總肯定也知道，為了讓她安心，又或者心懷愧疚，他都不會包養小三小四打破現在的平衡，看似鄭總老婆可憐，實則她已經不動聲色拿捏了鄭總，懂嗎？」
謝聽聽沉默了。
她不懂。
「夫妻之間，應該是彼此最信任的人，這樣算計，各有打算，早已離心了，沒有愛了，還有繼續婚姻的必要嗎？」
「天真。」陸九司嗤笑，打火機啪嗒點燃一根煙，煙霧繚繞模糊了他的臉，他的聲音穿過煙霧寡淡而遙遠，「這種為了各自利益裝傻充愣裝模作樣的婚姻，才更長久，懂嗎？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永恆的，唯有利益。」
「它可比虛無縹緲的愛情，不堪一擊的親情要牢靠得多，人性如此。」
「所以，這也是你的想法嗎？你也是這麼認為的，所以才覺得我天真，是嗎？」謝聽聽語氣突然變得咄咄逼人。
「也是，在你們豪門之間，為了利益聯姻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什麼感情都是虛的，唯有利益永恆。」
她突然笑了，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悲哀，「老實說，真的很符合你們這種利益至上的商人，要不怎麼你們賺錢呢？你們連自己婚姻都能當做一門生意，出賣自己的一輩子，別人遠遠及不上你們。」
陸九司非但不生氣，反而笑了。
「生氣了？真實的世界就是如此，我說了，人性如此。你這麼高高在上地指摘別人，那你跟四叔結婚想必是因為真愛吧？」
他忽然湊到她面前，盯著她的眼睛，「你告訴我，你愛四叔嗎？你願意嫁給四叔，是因為愛情嗎？」
謝聽聽冷笑，不說話。
她的婚姻也是買賣，但賣家卻不是她自己，而是謝家。
她連被收養都是一筆買賣。
一直以來她都只不過是一個商品，商品有什麼資格決定自己賣不賣出，什麼時候，多少錢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