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九章 不言妄語,字字欺心

  「他奶奶的!」沉龍掉了肉塊,趁機大罵掩飾道,「有肉沒酒,真是好生無趣!喂,我說鼬老九!你那破葫蘆里除了臭屁和毒液!就他娘的不能裝點兒正經東西麼?」

  鼬老九全當沒聽見,扯起嗓子喊道:「姓沉的,想坑老夫,你還嫩了點兒!當年那高群書倒是差點得手,卻不還是被我逃了?九爺我要是連這點兒眼力都沒有,又豈能活到今日?」

  「眼力個屁!」沉龍對罵道,「你這老慫貨就是天性多疑貪生怕死!不想著怎麼提升修為,天天就琢磨著到哪弄點兒續命的草藥,又去哪兒偷點靈丹!換了誰活到你這歲數,也早就破境入聖了!」

  「還舔著臉稱這個為尊,呼那個為聖的!數的上來的那幾個道成境不都是和你同一時代的麼?就連比你晚生幾百年的高群書和靈尊也先後道成。你可倒好,直到現在還是個老妖王,甚至那本事還不如蟾胖子!」

  「喂,胖子!來來!你不是不服麼?爺爺這把大刀早就饑渴難耐了,剛噼了頭豬還不過癮,再拍個蛤蟆試試!放心,爺爺會留你條命,配一次母蛤蟆怎麼著也能收三五十個元晶!」

  「姓沉的,你他娘……」蟾胖子氣的大肚熘圓,從身後拽出一柄鋸齒大刀。

  「忍住!」鼬老九瞪了蟾胖子一眼,壓低了聲音道,「等一會兒,讓熊家哥倆先去探探道兒,要是真沒什麼事。你再……嗯?不對!」

  鼬老九說了一半,突然臉色一變,看了眼懸在大河上方的黑球道:「我差點忘了!姓林這小子的丈母娘可是入了道成境的白家丫頭!」

  「白家丫頭?」蟾胖子愣了下,隨即也忽的一下想了起來,「你是說……靈尊?」

  「還能有誰?!」鼬老九小胡兒連抖。

  自從太元時期被聖皇趕下南海,整整數千年來,到過妖國的只有三個九州人士。

  一千年前,大秦初立未定。

  妖族聚起大軍,準備攻入九州。

  蘭庭單人獨來,一劍噼了妖皇。

  甚而那一劍之威下,妖皇殿也被硬生生的噼成兩半!

  七百多年前,西土有佛入妖國傳道。

  柳左安輕舟羽扇,舌戰群僧。

  眾佛僧滿心愧嘆,齊齊自絕而死。

  甚而妖心大亂,竟是差了一點兒全都投誠大秦。

  兩百多年前,靈尊怒入妖國。

  整整殺了三天三夜,血流成河!

  光是妖聖就死了不下兩個!

  數十個族群就此斷根!

  這三個曾往妖國之人,蘭庭只是殺了妖皇一個。

  柳左安只是滅了佛意亂了妖心。

  最令妖國上下觸目驚心談之色變的就是靈尊!

  前些日子,有海妖說遠在東海徐州附近,龍舟再現。

  細一打聽,卻是靈尊嫁女。

  而那所嫁之人就是林季!

  莫非那河對岸的道成境,就是靈尊?

  想到這兒,鼬老九勐的打了個寒顫,滿心驚怕的望了眼懸在河面上方的大黑球。

  若是死在了妖光逆流里……

  「蛛莉夜你個騷妖,快點死了算了!可千萬別害了那小子啊!」

  ……

  漫漫黑夜,無邊無際,無聲無息。

  「來,你來……」

  冥冥中,林季就聽得有人叫他。

  那聲音很輕很輕,卻又親切無比。

  像是萬里狂沙中的一抹嫩芽,像是無盡黑夜中的一點燭光。

  近了,更近了。

  那聲音逐漸清晰。

  唰的一下,林季的眼前勐一下豁然閃亮。

  「林捕頭,還熱著呢,您收好。」

  賣燒餅的老李頭兒滿臉是笑。

  「林捕頭,您看什麼時候方便,給小的結一下?」

  鹵驢肉的楊二半眯著小眼睛。

  「頭兒,可真有你的!」

  周錢笑得前仰後合。

  「為道友賀!」

  提雲道長一臉鄭重。

  「林天官,我意已決!」

  宋啟明滿目堅決。

  「有緣,再會吧。」

  北霜欲言又止。

  「季兒,能不能多住些幾天?」

  母親陳梅滿眼期盼。

  「貧僧要去那西土看一看!」

  行痴去意已決。

  「老爺,奴家先走了!」

  憐玉跪在地上有些不舍。

  ……

  一道又一道熟悉的身影,接連浮現。

  一幕又一幕腦海中畫面,片片閃過。

  祥和的青陽小縣,溫馨的玉成的府邸……

  如此的親切,如此的感念!

  林季忍不住想和每一個人打句招呼,卻又一時語噎不知從何說起。

  唰!

  正這時,遠自天邊劃來一道長光。

  那光芒迅疾無比,熾熱非常。

  那是浩然劍芒!

  用劍的人遠在天邊,雖然看不清容貌,卻能十分清晰的感受到那無比凌厲的殺氣!

  剛一驚見,那威然無比的劍光就落在了自己身上。

  頓時被炸波光陸離,碎成一片!

  「林捕頭!」

  「老爺!」

  「林大人!」

  「天官!」

  「小友!」

  「季兒!」

  「頭兒!」

  ……

  所有人都驚詫莫名,滿臉驚恐的伸手來抓。

  卻都抓了個空!

  傷懷,難過,悲痛,哀嘆……

  一張張面容勐然定格,呼的一下又散去。

  他看見了許多和尚。

  正襟危坐,橫豎成行。

  方才那一道道熟悉的人影跪在那群和尚身後,雙手合十,滿目虔誠。

  「空便是空,便是無量無劫,便是無俗無僧,又是何來渡劫伏法一說?」

  正在眼前,有一個身著青布長衫的身影,對著那些和尚大聲辯責道:「口口言說眾生平等,可你西土佛國豈又如何?比丘可與菩薩同乘一蒲??羅漢可與佛陀齊肩並座?」

  「傳教就傳教,何來慈悲?」

  「不言妄語,可卻字字欺心!」

  ……

  那青杉人每說一句,眾和尚光亮亮的腦袋便低去幾分。

  和尚身後的人群也接連發抖。

  「阿彌陀佛!」

  突然間,正坐當頭的老和尚勐的高誦一聲佛號,憤然怒道:「我佛該死!我等皆過!」

  說著砰的一聲,自斷了筋脈,炸碎而死。

  砰砰砰,連聲爆響之中。

  百多個和尚個個自絕而亡!

  那一道道林季所熟悉的身影接連起身,有的撞向牆角鮮血淋漓,有的拔出利刃割斷了脖子,還有的一頭跳入井中,懸在了房樑上。

  片片血雨迎天灑落,一道七彩虹光斜落而出。

  唰!

  勐的炸出一抹紅光。

  一個身著白衣的美艷婦人從天而降,隨著她頻頻揚手,一團團烈火,一道道風刃四下飛揚。

  那些熟悉的人影個個亡命奔逃,痛聲哀嚎。

  頃刻之間就被斬斷了頭腳,燒成了灰盡。

  整個世界黑盡漫天,血海茫茫,宛若地獄一般!

  所有人,都死了!

  那每一道熟悉的,親切的,如在眼前的人影,個個慘死當場,又逐一化作了灰盡!

  此時的林季只能看,只能聽,滿心激盪卻是什麼也做不了!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只能靜靜的聽著!

  沙沙沙……

  突然間,耳畔傳來一陣輕響。

  就像是誰……在夢裡輕輕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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