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客棧的廚房中,楚昭昭蹲在灶台前,一邊咳嗽,一邊朝灶台中填了些柴火,卻見木柴反倒壓下小了灶火。
她趕忙拿起手中的蒲扇,可過於心急了一些,一股濃煙鋪面而來。
嗆得楚昭昭一陣咳嗽,皙白的臉龐也被煙塵染得烏黑。
但她卻並沒有心思去理會這些,只是又趕忙起身,打開了灶台上的砂鍋,唯恐過了火候,讓這一罐價值不菲的藥湯做了廢。
可因為太過心急的緣故,並未注意到砂鍋鍋蓋,被升起的熱氣蒸得發燙。
這手剛剛觸摸,指尖便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啊!」
她驚呼一聲趕忙縮回了手。
而這時,薛三娘也正帶著一袋子藥材走入了後廚,一眼便看見了楚昭昭捏著被燙得有些發紅的指尖,皺眉站在灶台前的場景。
「楚姑娘!」她見狀,趕忙放下了手裡的藥材,快步走上前來。
在看了一眼對方指尖上的傷勢後,又從懷裡掏出了一枚藥瓶,從中倒出些白色的粉末,一邊小心翼翼的為楚昭昭塗抹上,嘴裡一邊說道:「這是我自己調製的藥粉,之前給自己療傷用剩的,對燙傷作用不錯。」
那些藥粉落在指尖,楚昭昭倒也真覺得指尖的灼痛減輕了不少。
「謝謝。」她看向薛三娘,說道。
薛三娘聞言抬起頭,面紗雖然遮住了她的容貌,但露出的雙眸中卻噙著笑意,溫軟細膩,漂亮至極。
「這有什麼謝的。」薛三娘這樣說罷,收起了藥瓶,又看了看灶台前的砂鍋,言道:「楚姑娘你去那邊坐會!這裡交給我來吧!」
說罷,她也不等楚昭昭回應,自顧自的便用抹布包裹著鍋蓋將之取下,看了看鍋中藥材熬製的成色後,心底便有了定數。
她蹲下身子熟練的往灶台中加了幾塊柴火,又用蒲扇,將火勢燒大,然後用從買來的藥材中取出幾樣,清洗乾淨,分批次加入鍋中。
整個過程,她做得很是嫻熟,什麼時候需要加入什麼藥材,藥材需要怎樣的分量,她都輕車熟路。
楚昭昭看著如此輕鬆的做著這些的薛三娘,想起方才自己的手忙腳亂,不由得張大了嘴。
好一會才喃喃言道:「三娘姐姐,你可真厲害……」
忙活完了這些的薛三娘聞言,回頭笑了笑:「熟能生巧罷了。」
「我母親早亡,父親獨自一人拉扯我與家兄,他為人良善,雖然家中靠醫館的收入過活,但父親在診金上卻素來要價低廉。」
「加上他醫書還算不錯,時間久了,在當地口碑也就好了起來,上門問診的顧客有時候多得父親忙不過來,家兄又一心習武,所以有時候就是我幫著父親熬製藥材,一來二去,也就熟練了。」
楚昭昭聞言點了點頭,又想起之前薛三娘提及到過自己的身世,她不免問到:「聽上去三娘姐姐的父親是個不錯的人,那為何……」
提及這事,薛三娘的眸中的神情頓時黯淡了幾分。
她低下頭,言道:「我家中雖然清貧,但據父親說祖上流傳下來過幾個藥方,還算珍貴,就這些藥方引來了惡人覬覦,他們索要不成,便與官家勾結,以莫須有的罪名讓我父兄入獄……」
楚昭昭聞言也面露憤恨之色,她咬牙道:「那如此說來還當真可惡!」
旋即她又想到了些什麼,看向薛三娘言道:「不過三娘姐姐你也不要太過傷心,只要你跟著我們一起去到天懸山,你放心,到時候什麼冤屈那傢伙都能幫你擺平了!」
褚青霄的病情不容樂觀,楚昭昭見識薛三娘的本事,自然得想辦法將她留下。
這一來是想用她在醫術上的造詣,給褚青霄治病。
二來也確實是同情對方,只要能將褚青霄安然送到天懸山,小師叔金口一開,什麼仇報不了?
薛三娘卻看穿了楚昭昭的心思,她笑道:「楚姑娘放心,褚公子對三娘有救命之恩,他如今蒙難,三娘自然會盡力而為。」
「至於報仇之事,牽扯到的事情不小,還是讓三娘自己處理吧!」
楚昭昭自然聽出薛三娘不願牽扯他們的心思,她正好解釋。
「藥好了!給褚公子送去吧!」薛三娘卻在這時言道。
楚昭昭見狀,也只好作罷,與三娘一道將砂鍋中的藥湯盛出,端著碗便去向了褚青霄所在的客房。
……
「青霄,睡了嗎?」楚昭昭與薛三娘來到了客房外,她輕輕敲響了房門。
但等待許久屋中卻沒有回應。
「青霄?」
「褚青霄!」
她的聲音大了幾分,可屋中還是沒有應答。
楚昭昭與薛三娘對視一眼,皆有些擔憂。
莫不是又發病了?
暈厥了過去?
當下,楚昭昭也顧不得其他,一腳便踹開了房門。
「褚青霄!」她大聲言道,可走入房間一看,卻並無褚青霄的蹤跡。
而且不僅如此,連他的行囊也不見了蹤跡。
楚昭昭頓時臉色大變,難不成這傢伙逃了?
這念頭一起,楚昭昭頓時臉色大變。
那傢伙才經歷親人離世,如今自己又身患惡疾,時日無多。
一時間想不開,保不齊會不會做出什麼傻事。
「走!得找到他!不然得出大事!」她回頭看向薛三娘急聲言道。
薛三娘之前只以為褚青霄只是血氣虧空,但此刻見楚昭昭這般反應大抵也猜到了些許,她同樣臉色焦急,在這時點了點頭。
「這麼晚了,他應該不會出城,我們分頭找找,只要尋到他,無論如何,都得把他帶回來!」來到客棧外,楚昭昭看了看已經徹底暗下里的天色,朝著薛三娘言道。
薛三娘也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她沒有多說什麼,點了點頭便與楚昭昭分道而行。
……
楚昭昭走在街道上,飛魚城依然熱鬧非凡,集市上人潮湧動,絲毫不見冷清下來的趨勢。
楚昭昭一路上四處觀望,卻始終沒有尋到褚青霄的蹤跡。
她愈發的焦急。
自然有擔心沒辦法跟宗門交差緣由在,但更多卻是擔心褚青霄的安危。
但在飛魚城轉了足足一圈,她也沒有尋到褚青霄的蹤跡。
只能將希望寄托在薛三娘身上的楚昭昭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客棧。
而在客棧門口,迎面便撞上了同樣趕回來的薛三娘。
她看向對方,想要詢問,但一眼便對上薛三娘同樣憂色重重的雙眸,楚昭昭頓時便有了答案。
她低下了頭,有些頹廢的坐在了客棧的門口。
「楚姑娘,你也不要太擔心,褚公子應當不是那樣輕言放棄的人!」薛三娘也只能安慰道。
「可他能去哪裡呢?」楚昭昭嘀咕道。
薛三娘趕忙問到:「那褚公子有沒有什麼親戚朋友,或許我們可以找找。」
楚昭昭苦笑的搖了搖頭:「他……哪還有什麼親朋,一個無牽無掛的人,最容易腦子一熱做出傻事來。」
薛三娘聞言,大抵也有些感同身受,她起身道:「那楚姑娘你先歇息一會,我再去街上尋一尋。」
只是她同樣有傷在身,方才的一番尋找已經讓她極為疲憊,楚昭昭自然也看得出她的疲態,趕忙伸手拉住了她:「三娘姐姐,你先休息吧,我再去找找,你的身體也需要多休息。」
她這番話出口,卻為得到薛三娘的回應,反倒是明顯的感覺道薛三娘的身子在那時一顫。
楚昭昭有些奇怪的站起身子,看向薛三娘,問道:「三娘姐姐,你怎麼了?」
她抬頭看向對方,卻見三娘正怔怔的看著前方。
薛三娘伸出了手,指向前方,不確定的言道:「楚姑娘,你看那個人,是不是褚公子……」
楚昭昭一愣,循著對方的目光看去只見在街道的不遠處,有一道身影背對著她們蹲坐在街角。
「是他!」從那背影,楚昭昭一眼便看了出來。
她幾乎下意識的就要走上前前去,可一旁的薛三娘卻趕忙伸手將她攔住。
楚昭昭疑惑的看向薛三娘,卻見薛三娘又指了指了那背對著她們的身影。
楚昭昭定睛看去,只見那傢伙的肩膀在微微抽動,似乎是在啜泣。
楚昭昭一愣,也反應了過來。
褚青霄大半夜一個人跑出去,想來心底一定很是悲傷。
這麼直接走上去,大抵會讓對方產生牴觸心理,保不齊又逃了。
楚昭昭想了想,她深吸一口氣,平復下自己內心的情緒,然後又朝著三娘遞去一個讓她放心的目光,這才走到了那人的背後。
「咳咳。」
她咳嗽兩聲,然後言道:「武道的第三境,是靈府境。」
「這一境很重要。」
「抵達三境的武者會在體內開闢靈府,吞納天地靈氣,有了靈力護體,尋常刀刃就難以再傷到武者。」
「你看那些什麼御劍飛行,什麼以氣馭劍的手段,都是因為有靈力加持。」
「而這還不是最重要的地方。」
「最重要的在與,隨著靈府的開闢,靈府之中還會升起一道魂柱。」
「武者可以在魂柱之上銘刻下武紋,當武紋勾連成一片,便化作了武魂!」
「這個過程極為繁瑣與困難,許多武者哪怕抵達了五境,甚至六境,都未有煉化出完整的武魂。」
「而這道武魂也是武者日後登臨大道的根基!」
說道這裡,楚昭昭頓了頓,她看向前方,背對著她的那人肩膀的聳動似乎停了下來,顯然他在聽。
楚昭昭趕忙接著言道。
「可你知道為什麼修煉了《觀劍養意訣》的人,一旦得不得瑤光劍池中靈劍的認可,就會被認定在修行上再難有建術嗎?」
「畢竟就算沒有靈劍,尋到一把尋常的寶劍,作為劍器,有如此磅礴的劍意加持,也理應不會太弱。」
「《觀劍養意訣》其實並不是一套完整的功法。」
「上部名為《觀劍養意訣》,下部名為《觀劍琢印功》。」
「上部淬鍊劍意,而下部則是以得來的靈劍為藍圖,銘刻武魂。」
「二者相輔相成,若得靈劍認可,以靈劍催動劍意,再觀想靈劍作為武魂,戰力便是同境武者數倍之上。」
「可作為代價,兩部功法卻為一體,《觀劍養意訣》被破之後,體內劍意如果不得《觀劍琢印功》的催動,會在體內肆意流轉,難以被催動。」
「而隨著修行境界的提升,體內劍意愈發壯大,不加以束縛甚至會劍意噬主。」
「可如果運轉《觀劍琢印功》,又會銘刻出與建議連結的劍器作為武魂。」
「若得靈劍認可,以其作為武魂,自然無礙,可如我這般……」
「以尋常劍器作為武魂,就等於自費一臂,在日後修行中沒有強大武魂的支持,也就會變得寸步難行。」
「可要銘刻出不同的武魂,又需要與鑄就修行根基的《觀劍養意訣》背道而馳,這就是個死結。」
「天懸山外門弟子百萬,其中半數以上都修行此法,但能得靈劍認可者不過鳳毛麟角。」
「所以也就不乏有人鋌而走險,嘗試在魂柱上構築與之《觀劍琢印功》相悖的武魂,但幾乎都以失敗告終。」
「與體內功法背道而馳,輕則修為被毀,重則經脈寸斷而死!」
楚昭昭洋洋灑灑的又說了一大段似乎與褚青霄並無關係的話。
到了這裡,她也深吸了一口氣,眸中的光芒變得堅定。
她再次言道:「但……」
「我決定要銘刻武魂!銘刻一道與《觀劍養意訣》截然不同的武魂!」
「一道屬於我的武魂!」
「你也一樣!」
「你已經做到過旁人沒有做到,甚至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噬靈症也好!神血魔紋也罷!」
「或許真的沒人從這些東西手下活下來過!」
「所以周鎮守說。」
「我的修行之道已經毀了!」
「也說你的時日無多了!」
「但我們的事,憑什麼讓他說了算!」
「如果真的沒人成功過……」
楚昭昭說到這裡,神情也變得有些激動,她的臉上展開笑顏,朝著褚青霄伸出了手。
「那我們就一起!」
「做那名垂青史的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