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本來還在惱火這范元武為什麼沒有按計劃那般否認褚青霄的身份的呂昭然聞言一愣。
下一刻他便見范元武的臉上帶著自信的笑容。
他懸著的心,頓時放下了不少。
他與范元武是第一次見面,但並非第一次聽說對方的名字。
相比於項安芮小竹等從武陵城走出來的幾人,范元武的天賦不算高,修行這麼多年,也就堪堪五境。
但在天懸峰中,他卻深受賞識。
一來是他做事機靈,二來也是因為他善於察言觀色。
據說因為在從武陵城突圍時,范元武被城外的陰獸重傷,故而落下的病根,修行大受影響,入門之後雖然修行刻苦,但卻一直被卡在四境,難有進步。
還是天懸峰的峰主,同時也是天懸山的掌教親自為他疏通經脈,助他入第五境。
這可是天大的殊榮。
要知道,他與掌教非親非故,資質也並不出奇,即使耗費精力,以自己功力為代價助他抵達五境,日後范元武也很難在修行再有什麼建樹。
由此可見,天懸山的掌教對他的寵愛。
就在大概一年前,天懸山掌教去泰臨城面聖時,曾與百獠府的府主見過一面,當時他便提起自己這個徒弟,話里話外都是想要將自己這個弟子送入百獠府中歷練。
讓掌教親自出馬為他謀日後前途,這樣的事情可不多見。
那天,呂昭然正好在一旁作陪,對此事也頗感意外,故而依舊將范元武這個名字記了下來。
這傢伙能以如此修為得掌教如此賞識,絕不會是愚笨之輩,見他成竹在胸,呂昭然也心頭一喜。
但在自己臉上他還是故作嚴肅之狀問道:「此言何意?」
「他的故事剛剛在下在台下也聽得清清楚楚。」范元武面不改色的言道。
「永夜界、時間停止、叛軍相救。」
「用喬司命的話說,這些都是可能的事情,弟子才疏學淺,不敢去懷疑喬司命所言的真假,加上有楚師妹的證詞,我們就姑且信之,但……」說到這裡,范元武一頓,目光越過褚青霄看向他身旁的楚昭昭問道。
「但楚師妹,你有沒有想過,你所見到的一切,都只是燭陰故意演給你看的一場戲呢?」
楚昭昭皺起了眉頭,問道:「你什麼意思?」
范元武卻並不回答楚昭昭的問題,反而在這時從懷裡掏出了一樣事物。
那是一顆巴掌大小,半透明,同時一面刻有符文的石頭。
「這是何物,大人可認識?」范元武問道。
呂昭然定睛看去,言道:「這不是蘊靈石嗎?將此物佩戴在身邊,一日左右,通過蘊靈石顏色的變化,以此可以大致推斷其人在修行上的天賦,我大夏許多宗門都以此物檢驗弟子的天賦資質。」
「正是。」范元武微笑點頭道:「十二年前武陵城被燭陰圍困,那時宋歸城那群劍甲尚且未有展露獠牙,天懸山曾派一位長老前往武陵城,本著慈悲之心,給武陵城適齡的少年們都紛發了蘊靈石,以此檢驗其中是否有天賦合格之人,將之一同救出。」
「我和項師兄以及芮師妹都是得益於此,才從那地獄一般的武陵城中逃出生天。」
「褚青霄,也就是眼前這位假冒之人,也得到過這樣的機會,但他的蘊靈石卻幾乎毫無變化。」
「毫無變化?!?」一旁的呂昭然很是配合的用詫異的音調說道。
范元武點了點頭:「是的,毫無變化。」
「也就是說,那個真正的褚青霄幾乎沒有什麼修行天賦,最多也就在淬鍊肉身為主的一二境盤桓。」
「這一點當初去往武陵城的那位長老可以作證。」
「哦?那就請他上來……」呂昭然頗有些急不可耐的言道。
「不必了,這事我亦可以作證。」褚青霄卻在這時言道,說罷這話他側頭看向了范元武,目光中並無懼色,只是帶著一絲唏噓與蕭瑟。
擁有修羅界,同時在武陵城中經歷過無數生死的褚青霄,可以在對敵時冷酷無情,只要能擊敗敵人,怎樣殘忍的手段,褚青霄都用得駕輕就熟。
唯獨面對這幾個武陵城中的舊人時,他的心情卻很是複雜。
這並非婦人之仁。
只是他們代表著自己的過去,代表著武陵城的過去。
他總歸只是凡人,總歸對他們藏有一絲不同的期待。
但范元武卻似乎並未感受到褚青霄目光的異樣一般,他用冰冷且陌生的目光淡淡的瞟了褚青霄一眼。
他就像是在看一個陌路人一般,眸中並無半點波瀾:「可眼前這個冒牌貨,他擁有足足四境的修為……」
「依照他自己故事的邏輯,在永夜界中的十二年,他的肉身並未有任何變化,而在我和趙峰主等人離開武陵城時,我記得他剛剛一境。」
「從我離開,到武陵城城破人亡,約莫八九個月的時間,加上他自己所言,走出永夜界的時間,算在一起,不過一年出頭。」
「試問,就算是趙峰主,這號稱古往今來天賦最為卓絕之人,能不能在一年之內,從一境連破三境,抵達四境?」
這話一出,周圍的眾人都面露恍然之色。
尤其是那呂昭然,更是面帶笑容的盯著范元武。
之前他只是想著怎麼從褚青霄那古怪的身世下手,但卻因為喬清芝的站台而宣告破產。
這樣的失敗讓他惱怒,也忽略褚青霄本身就存在的各種不合理之處。
念及此處,呂昭然對於范元武愈發的滿意,在心底暗道,這傢伙要是真的來了百獠府,他得想辦法將之待在自己身邊,日後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而且剛剛喬司命也說了,我們甘泉峰的鎮守在飛魚鎮遇見他時,曾診斷出他的身上患有噬靈症,這般奇症,藥石難醫,試問閣下是怎麼治好自己的噬靈症的?」范元武並不知道呂昭然心頭所想,在那時盯著褚青霄質問道。
褚青霄的眉頭皺起。
他的噬靈症其實是因為體內神血與魔紋吸收自己體內靈力而產生的假象,被周升誤診而已。
但無論是燭陰神血的存在,還是曾今銘刻魔紋之事,對於大夏朝而言都是禁忌,他沒辦法將之道出,一時間也陷入了沉默。
「范元武,你到底想說什麼?」這是,一旁的喬清芝也隱隱預感到了不妙。
她皺著眉頭盯著范元武問道。
范元武卻道:「在他說出自己身份後,我也曾希望他就是我們的故友,故而派人暗中調查過。」
「他的容貌並未有過任何易容亦或者法門修飾的痕跡,項師兄與芮師妹也都與之接觸過,對於一些只有彼此知道的辛密,也都瞭然於胸。」
「所以我也曾覺得他就是褚青霄。」
「但後來在與周鎮守交談過後,我便發現了異樣。」
「當年的褚青霄無法讓蘊靈石產生變化,很有可能就是患有噬靈症,只是當時沒人意識到這一點,後來他剛剛走出武陵城,與周鎮守相遇,才會被診斷出來。」
「但眾所周知,噬靈症是無法被根治的絕症,這便是最重要的證據。」
「什麼證據??」喬清芝語氣有些不耐煩的言道。
「喬司命莫急。」范元武卻微微一笑:「眾所周知,當年宋歸城與古神勾結,但後來武陵城卻忽然陷入死寂,沒有人知道那裡到底發生了些什麼,只是猜測宋歸城與燭陰主人起了內訌,故而同歸於盡。」
「但這樣的猜測明顯是站不住腳的。」
「燭陰遺族想要復活真正的古神燭陰,但古神被祖神的力量封印,有天道輪盤鎮壓,想要脫困單憑一支西洲劍甲,幾乎沒有可能,那想要讓燭陰復活,唯一的辦法,只有轉生!!」
「而轉生,所需要的條件之一,就是以一具凡人之軀作為屬主,經過長時間侵染,讓他與古神的神性連結……」
「最後在合適的時間現世!」
隨著范元武此言一落,他的目的也圖窮匕見。
楚昭昭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她怒目看向范元武說道:「你胡說什麼??我可是在永夜界中親眼所見,古神被劍甲封印……」
「楚師妹,你心性純良自然不會說謊,但你有沒有想過,你所見的一切只是古神自導自演的一場戲呢?」范元武卻問道。
「有了這樣一齣戲,你就是他作為褚青霄最好的證據,這樣這位古神就可以以褚青霄的身份行走人間,直到他慢慢成長,最後恢復自己的神力,顛覆人間!?」
「不可能!」楚昭昭幾乎下意識的言道。
「為什麼不可能?」范元武卻繼續問道:「楚姑娘,你從一開始就跟在他的身邊,那你應該清楚,他一開始確實患有噬靈症不是嗎?」
「除了強大的古神之力能夠將這樣的絕症癒合,難道還有別的解釋?」
說著,范元武眯起了眼睛,狹長的眼縫中泛起一道瘮人的光芒,那光芒仿佛帶著一股魔力,穿透了楚昭昭的身軀,直抵她的靈魂。
「師妹,你好好回憶回憶,與他同行這些日子經歷的一切,難道就沒有那麼一點值得懷疑的蛛絲馬跡嗎?」
楚昭昭的身子一顫。
她忽然想到了某些事情……
那些事情都是褚青霄直言不諱告訴過她的。
他體內擁有與燭陰神宮一般的靈府,他可以將死去的薛三娘化為神靈,可以讓擁有神性的燎原成為人類。
褚青霄說,這一切都只是因為他機緣巧合之下吸收了神血……
可古神之力古往今來有多少人覬覦,就連曾今的祖神都試圖取走古神們的本源之力,可最後卻因為難以駕馭,而只能將之封印。
褚青霄一個當初只有二境的少年,是怎麼做到這祖神都難以做到的事情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