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河峰藏書閣第七層,陸三刀正津津有味的看著一本名為《北魏名酒賞析及偷盜手法》的奇書,心中也在這時打好了腹稿,想著有朝一日有機會去到北魏要怎麼活學活用的將這名錄上記錄的美酒一一奪來,好好嘗個鮮。
而就在這時,她似乎感覺到了什麼,落在那書籍上的目光被她收了回來,她抬頭看向頭頂,雙眸緩緩眯起,狹長的眼縫中閃爍出耐人尋味的光芒。
她側頭看了看身旁,不遠處蒙子良正抱著一本名為《出劍姿勢與天氣因素及對應看客角度對劍客帥氣程度影響分析》。
看著蒙子良那一副看得津津有味的模樣,時不時還得伸手比劃兩下的架勢。
陸三刀的臉色不由得一黑,心底嘀咕道:「這傢伙,比我還離譜。」
但她也沒有心思去管蒙子良那奇怪的癖好,只是在確認對方並沒有將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後,轉身便邁步走向了通往第六層的台階。
……
她邁過台階,方才走到第六層,一位身著紅衣的老人已然負手站在那處,笑眯眯的盯著她,似乎是在等待著她的到來。
但陸三刀看見了對方,臉色卻有些不悅。
她走到了老人的跟前,瞪了對方一眼道:「第九層……你當真讓他進了!」
她的語氣中明顯帶著幾分質問的味道,似乎對於對方的這番決定有些不滿。
牧南山的眉頭一挑,笑問道:「怎麼?怕他死在裡面?」
陸三刀無心理會牧南山語氣中的調侃,她自顧自的走到了牧南山的一側,提起一旁的酒罈仰頭便飲下一口:「他才三境,年紀也不過十八歲,你覺得他能承擔得起這些嗎?」
「不試試你怎麼知道他不行?我現了身,那傢伙自然也就會來天懸山尋我。巡天冊不能落入他的手中。」牧南山幽幽說道。
「你是說秦桓?」陸三刀的臉色略顯難看。
那確實是個足以讓人談虎色變的名字。
秦桓!!
武王秦桓!
十六歲從軍,十九歲拜將。
二十二歲便領大軍在龍疆城與北魏神將魏通決戰。
讓那位不可一世的少年將軍與他麾下那百戰百勝的黑龍騎吃下了人生第一場敗仗。
至此,大夏天下終於一轉頹勢,重新有了與北魏分庭抗禮的實力。
而秦桓也從此一飛沖天,成為了執掌朝野權柄的武王。
如今的武王位極人臣,臨淵宮的隱世大儒為他立傳,南北兩座武廟都搶著為他塑聖人像,泰神山的李家道祖親自授他道籙,就連號稱清淨之地佛門聖地獅子山也只是因為聽聞武王被業障所困,難以安寢,便請出三位活佛於府門外為他誦經凝神。
天下之大,往前三千年,往後三千年。
再也找不出還有一人能有這般風流。
而他……
如今才三十四歲。
武王二字,顯然不會他的極限。
可再往前走意味著什麼……
天下人都清楚。
但沒有人敢有半句非議。
他們只是靜靜的等著。
等著這位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天驕,邁出那一步。
有這樣的傢伙在,南北兩座天下,無數天才妖孽都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而最讓陸三刀覺得絕望的是,偏偏這樣的傢伙,與他們還有血海深仇……
「嗯。」牧南山點了點頭,臉色倒是出奇的平靜。
「那我們還等什麼,這不收拾東西跑路!?」陸三刀瞪大了眼睛問道。
牧南山笑了笑:「逃了十二年,不想逃了。」
「天道如椽,懸樑在脊,壓在我身上十二年,我終究還是不得其法。」
「既如此,不如痛痛快快打上一場。」
陸三刀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一些:「十二年前你打不過,十二年後,破境無路,你又怎麼是他的對手!?」
「不是還有徐瞎子嗎?」牧南山卻眨了眨眼睛,這樣說道。
「他??鑄劍是厲害,可打架……」陸三刀神情不解。
牧南山卻說道:「我們這些老傢伙,活得久了,本事不見得大,但陰招多少藏了些,說不定就亂拳打死老師傅了呢??」
「嗯……好像不對,那狗日的,比我們年輕多了……」
陸三刀翻了個白眼,對於牧南山任何時候都不著調的性子多少有些適應。
放在平日,她一定會抓住機會嘲笑他一番,可現在,她卻沒有了這樣的心思。
褚青霄是個很不錯的傢伙。
陸三刀對這一點並不否認。
他被宋歸城選中,無論是做劍岳城的劍魁,亦或者日後執掌巡天司,她對此都沒有意見。
但現在顯然不是時候。
她明白這個道理,牧南山自然也明白。
但牧南山卻偏偏急匆匆的想要將巡天冊交到褚青霄的手裡,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巡天冊是巡天司的至寶,裡面不僅記錄著天下神靈的名錄,更有十三位祖靈的存在。」
「想要執掌巡天冊,至少得到一位祖靈的認可。」
「祖靈們都是性情乖張的舊神,當初也只是因為不願意依附在天道輪盤之下,加上第一位巡天司的大司命足夠強大,他們才乖乖臣服。」
「這麼多年過去,巡天司的掌舵人換了不知幾何,對祖靈的掌控也越來越弱,上一位能驅使五位以上祖靈的大司命還得追溯到三百年前。」
「如今巡天司近乎名存實亡,你覺得那些忙著避貨的祖靈會被褚青霄這樣的三境武夫降服嗎?」
牧南山搖了搖頭:「祖靈的認可與修為強弱無關,不過他確實太弱了一些,但我們沒有選擇不是嗎??」
「我們現在也只能相信宋歸城的眼光,死馬當作活馬醫,試一試,總歸比等死強。」
陸三刀聞言頓時沉默下來,牧南山說得很對。
他們早已沒有選擇。
這些年,他們自己也試過很多次,想要得到《巡天冊》中祖靈的認可。
但明白巡天司處境的祖靈們都顯然並不願意參與這場人間的糾紛,所以一次次的嘗試最後都是無疾而終。
「可我還是有一件事情不明白,為什麼你也好,徐瞎子也好,都認定褚青霄是大司命最好的人選。只是因為宋歸城看重了他嗎?」陸三刀再次問道:「可有沒有可能,褚青霄只是宋歸城在城破時,保存劍岳城火種的無奈選擇呢?」
牧南山聞言沉吟了一會,這才言道:「當然不是。」
「除開這些,更因為大司命曾留給我們一段箴言。」
「大司命?」陸三刀聞言心頭一驚,「你什麼時候見過他?」
巡天司最後一任大司命的生死始終是個迷,而他的失蹤,從某種程度上也導致了龍驤衛的徹底衰敗,陸三刀自然迫切的想要知道大司命的蹤跡。
「挺久之前吧。」牧南山卻聳了聳肩膀,這樣說道。
陸三刀聞言臉色不悅,顯然看出牧南山在有意隱瞞些什麼,她有些氣惱:「那箴言呢?這總可以告訴我吧!」
牧南山正要說話,可卻忽然像是感受到了什麼,他大手一揮,眼前的空間頓時扭曲,形成一道鏡面。
而鏡面之中,正倒影著第九層中的景象。
那裡,褚青霄已經來到巡天冊的面前,緩緩朝著它伸出了手。
「我們還是先看看,這位未來的大司命,能不能勝任吧。」他看向陸三刀說道。
陸三刀對牧南山的閃爍其詞雖然不滿,可也明白,褚青霄能不能得到祖靈的認可才是一切的關鍵,見狀她也收起心頭的憤懣,轉頭將目光死死的落在了那鏡面中的光景上,鼻尖的呼吸漸漸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