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還沒回來?」蒙瑾在小院中來回踱步,目光緊張的看著院門的方向。
蒙子良與鄭鈴音約定的時間酉時,而如今戌時已經走到末尾,夜色已深,卻依然不見蒙子良回來的身影,她不免有些擔心。
一旁褚青霄等人也坐在石桌旁,陪著蒙瑾等待著。
「別晃了,他們能聊這麼久,說不定死灰復燃,又重新走到一起了,這是好事嘛……」陸三刀喝了一口酒,迷迷瞪瞪的出口言道。
「那可不成!」一旁的宋清清聞言卻皺起了眉頭。
眾人聞聲紛紛古怪的盯著宋清清,神情不解。
卻見宋清清一本正經的言道:「這劇情可不能這樣。」
「你們想啊,要是他們真複合了,那南宮雲芙怎麼辦?他們可是定過親的!」
褚青霄聽聞這話,暗覺奇怪的看了宋清清一眼:「什麼時候清清還會擔心起別人的親事來了?」
「我擔心他們的親事幹什麼?」宋清清白了褚青霄一眼,又才道:「這要是複合了,哪來什麼三年之約,又怎麼去南宮家做贅婿!!放著主角模板不要,去當配角,那不是傻子嗎?」
眾人:「……」
而就在眾人對於宋清清這奇怪的腦迴路有些無語的檔口,院門卻忽然被人從外推開。
眾人都在這時將目光投注了過去。
只見來者不是旁人,正是他們心頭一直擔憂著的蒙子良。
見蒙子良歸來,蒙瑾第一個快步上前,就要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可還會走進,卻見蒙子良推開院門後,便朝著院外言道。
「對對對,就是這兒了,諸位辛苦了,慢點,都放桌上吧!」
隨著他說出這番話,午門外一群穿著制式衣衫,店中小二打扮的男子走入院門,他們的手中都一左一右提著兩個食盒。
食盒的裝飾精美,上下四層,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所用。
一行四五個男子聽聞蒙子良的話,紛紛來到了眾人所坐的石桌旁,將食盒擺在了上面,小小的石桌上,轉瞬就被堆滿。
眾人看得有些發愣,而最後一位到來的男子,更是提著四壇美酒,放在一旁,陸三刀見狀,只是一眼便認出了那酒罈的模樣:「龍湖青花!」
那可是這天懸城中數一數二的好酒,一壇的價值起碼十兩開外,哪怕是在青雀峰做鎮守的日子,每月領著高昂的月錢,喝這酒陸三刀也得好生掂量一番自己手裡的銀錢餘額。
眾人都有些不解,這蒙子良不是去金玉堂見舊情人去了嗎?怎麼人沒見帶回來,吃的可卻不少帶。
還在疑惑間,卻聽蒙子良與那群小二的管事人在一旁繼續一板一眼的說道。
「日後,也都送到這裡,早中晚各一份,不能三天之內不能重樣,不然吃多了會膩。」
「這酒也是,每天四壇,早上送來。」
那管事之人,態度恭敬的連連點頭,又聽完了蒙子良有些嘮叨的吩咐,正在一臉笑意的與眾人告辭,恭恭敬敬的退出了小院。
直到他們離開,院中的眾人這才回過神來。
「不是……這是什麼情況??」蒙瑾有些恍惚的看著石桌上滿滿當當的食盒,這個時候,耐不住心頭好奇的宋清清已經將食盒打開,卻見那七八個食盒中,每一個裡面都安放著三四道精緻的菜餚。
食盒方才打開,一股香氣便在院中瀰漫開來。
「這好像是金玉堂中的菜吧??這一桌子沒有二三十兩銀子怕是拿不下來。」宋清清嘀咕道。
而蒙子良則在這時說道:「這些都是鈴音請的。」
「她請的?你們真的和好了??」蒙瑾聞言頓時面露不可思議之色。
「沒有啊。」蒙子良應道。
「那她為什麼請我們吃這麼豐盛的飯菜?你們到底說了些什麼?」蒙瑾皺起了眉頭。
她對那位鄭鈴音的觀感素來不好,當初蒙子良展露天賦時,她日日形影不離的跟在蒙子良身邊,模樣雖然說不上是諂媚,但卻是乖巧得緊。
可後來蒙子良出了變故,她便一去不復返沒了音訊,就連退婚這樣的事情,也只是遣了一位門下弟子出面,把聘禮一退,話都沒說上幾句,轉身便離去。
到現在,蒙瑾想到那位弟子那副倨傲的模樣,依然不免恨得牙痒痒的。
而面對蒙瑾的詢問,蒙子良只是眨了眨眼睛,便神情平靜的言道:「鈴音有事,並未到場。」
「嗯?」本滿心以為二人破鏡重圓的眾人,聽聞這話紛紛臉色一變。
「什麼意思?不是她約的你嗎?怎麼又不來了呢?」楚昭昭皺起眉頭問道,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滿,顯然在楚昭昭看來,那位鄭鈴音這樣的行徑是頗為失禮的。
蒙子良搖了搖頭:「大抵是真的有事耽擱了吧,不過她也讓一位婆婆來給我帶話了。」
「她說什麼了?」蒙瑾趕忙問道。
不過心底對於那番話倒是有了些預期,畢竟本人都不親自到場,恐怕帶的話也不是什麼好話。
蒙子良卻道:「不知道,我沒聽。」
聽聞此言,眾人的面色紛紛古怪了起來。
這怎麼可能還有沒聽的道理,怕不是那鄭鈴音叫人帶的話,過於絕情了些,蒙子良無法接受,亦或者不想與外人言說。
想到這裡,眾人看向蒙子良的目光也變得多了幾分心疼的味道。
「呵呵,不想聽是對的,那種女人的話,有什麼好聽的,不聽也罷!」宋清清首先回過神來,如此言道。
褚青霄也趕忙將食盒中的飯菜取出,附和道:「對,蒙兄不必在意。你應該還沒吃飯吧,來,我們也正好餓了,一起嘗嘗這金玉堂的手藝,那些事就不要去想了。」
楚昭昭也在這時捻起一口飯菜,放入嘴裡,用極為誇張的語氣說道:「這金玉堂的飯菜就不一樣,你也來吃點吧,吃點好吃的,不開心的事就忘了,就不會難過了!」
眾人顯然都不太會安慰他人,但還極儘自己所能做到的極致,努力寬慰著蒙子良。
只聽聽聞這話的蒙子良卻眨了眨眼睛,有些困惑的言道:「可是……是她不敢見我,我為什麼要難過?」
說這話時,蒙子良的臉色甚是平靜。
以至於讓眾人一愣,難以真的分辨出,說出這些話的蒙子良到底是出於真心還是為了自己的體面而佯裝出來的。
蒙瑾見狀趕忙言道:「不難過就好,那咱們吃飯吧,這些金玉堂的飯菜可難得得很,既然打包回來了,就常常,日後回了暮州可就吃不到這樣的飯菜了。」
在蒙瑾看來,鄭鈴音這樣的態度,顯然已經說明了一切,蒙子良也理應放下了心頭的執念,他們離開天懸城回到暮州的事情也應該被提到日程上來了。
「可我還沒見到鈴音。」蒙子良當然聽出了蒙瑾的言外之意,他皺起眉頭如此言道。
「你還要見她做什麼?她都已經這樣對你,你還不死心?」蒙瑾聞言心頭一緊,在那時問道,大抵是因為並不理解自己弟弟如此執著的緣由,蒙瑾的語氣中多了幾分氣惱。
蒙子良卻看向自家阿姐:「我見她不是因為我對她還有些什麼想法,而是有些話,我必須當面跟她說。」
蒙子良的態度古怪,在眾人看來更像是賊心不死,可對方卻依舊對她無意後的嘴硬。
場面一時有些僵住。
蒙瑾面色氣惱,可蒙子良卻沒有絲毫服軟的意思,目光在那時直視著蒙瑾。
雙方互不相讓。
「蒙瑾姑娘,蒙兄有這執念,你還是不要強求了,咱們想想其他辦法,讓他們見上一面,對於蒙兄而言,才是最好的結果。」褚青霄見狀在這時出言勸解道。
「見?怎麼見?」蒙瑾聞言有些氣惱的反問道。
「不是有什麼授劍大會嗎?我們一開始就是這麼計劃來者啊!」一旁的楚昭昭出言說道。
蒙瑾卻道:「那可要足足千枚靈鐵玉,咱們這些日子忙前忙後,一共連五十靈鐵玉湊到,這還被她給偷走了。」
說道這裡,蒙瑾側頭看了一眼一旁正悄悄咪咪的想要打開蒙子良帶回的美酒的陸三刀。
陸三刀亦覺理虧,聞聲下意識的收回了自己伸出的手,縮了縮脖子,低下了頭。
「更何況,為了那麼個女人,值得嗎?」蒙瑾還是有些氣不過的言道。
她倒是並不是生陸三刀的氣,她只是覺得,明明那個鄭鈴音已經如此絕情,為什麼自家阿弟還是不死心,一門心思的還要往人家身上靠。
宋清清卻在這時言道:「我覺得,這事跟鄭鈴音就沒有關係!」
「她絕不絕情是她的事,但蒙呆子有見她的權利,沒道理因為她的錯,而讓蒙呆子背上心結,更何況,我覺得蒙呆子既然執意要見她,那就一定有很重要的話要對她說。」
「既然想說,別說一千枚,就是一萬枚靈鐵玉,那也是值得的!」
「人不就應該這樣嗎?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才是活著的意義嗎?」
宋清清的話一落,蒙瑾不免一愣。
哪怕與她不那麼對付的楚昭昭聞言,也不免多看了她一眼:「你這傢伙雖然討厭,可說話倒是頗有道理。」
「我也覺得清清說得對,蒙兄沒有任何錯,憑什麼他被人這般折辱,咱們從明天起加倍努力,一定能籌夠靈鐵玉,越是不讓我們見,我們就越是要見她!」褚青霄也在這時說道。
「就算要退婚,那也得是我們開口,當初可是她上杆子要嫁給蒙子良,她有什麼資格說這些!」楚昭昭也附和道:「到時候,你見了她,就當著她的面,好好數落數落她,讓整個天懸山都知道,她鄭鈴音是個嫌貧愛富的勢利眼!」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都在為蒙子良鳴不平。
並且言語之間已然將蒙子良完全當做了自己人。
蒙瑾頓覺感動,她當然心底也憋著一口氣,只是大抵是因為蒙家落敗以來,自家父親做事素來小心謹慎,就連當初鄭家退婚時,雖然心頭不滿,他父親也不敢得罪。
耳濡目染之下,她倒是也養成了這瞻前顧後的性子。
此刻聽聞眾人的話,心頭那股本該有的年輕人的傲氣也被激起。
一時間臉色漲紅,想要對這些真心愿意幫助自己與自己阿弟的同伴們道謝,卻又覺得這樣的話出口顯得矯情,故而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只是看著眾人,好一會之後,才從嘴裡吐出兩個字眼:「謝謝……」
眾人聞言也是一愣,旋即卻紛紛擺手。
而後便又聚在一起,煞有介事的商量起了如何在剩下的日子裡賺夠靈鐵玉的辦法,同時也不忘好好暢想一番,蒙子良見到那鄭鈴音時要怎麼說那番話,才能既顯得帥氣,又能讓那鄭鈴音顏面掃地。
眾人這邊同仇敵愾,氣氛熱烈。
但一旁的陸三刀卻甚是垂涎的看著擺在地上的四壇美酒,她舔了舔舌頭,終於按捺不住的打斷了眾人的話,小聲道:「要不我們邊吃邊聊?」
聽聞這話的眾人回過神來,宋清清看了一眼眼前的飯菜:「有什麼好吃的,以為我們買不起還是什麼,還要特意送過來!瞧不起誰呢?」
「就是,我看見就覺得噁心,扔了吧!」楚昭昭也少見的附和了宋清清的話。
在眾人看來,既然鄭鈴音不肯見蒙子良,那眼前這些被送來的飯菜,顯然更像是有意折辱蒙子良,提醒他二人之間身份差距的手段而已。
陸三刀聞言頓時臉色一變,她下意識的抱緊了身前的酒罈,就要說些什麼挽留住自己的美酒。
「咳咳。」
而就在這時,一旁的蒙子良卻略顯尷尬的咳嗽兩聲道:「這些是我讓他們打包回來的。」
「嗯?」眾人聞言一愣,但很快又想了起來,蒙子良臨走時,他們曾湊夠了錢給蒙子良,讓他付上那頓飯錢,免得被鄭鈴音嘲笑。
「也對,畢竟咱們自己的錢,確實不能浪費。」眾人頓時換了副嘴臉,如此言道。
但蒙子良卻在這時從懷裡掏出了臨走時蒙瑾給的銀錢,一分不少的放在了桌面上。
眾人見狀頓時沉默。
「所以這些飯菜是她出的錢,然後你出口讓他們打包了回來?」褚青霄有些古怪的問道。
「嗯。」蒙子良點了點頭,神情平靜。
蒙瑾聞言,捂住了自己的額頭,有些無奈,單是想想那個場面,她就覺得有些丟人。
畢竟人家擺出的架勢擺明了要折辱蒙子良,蒙子良卻還順從的打包了這些飯菜,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這不正好滿足對方的惡趣味?
「你就不能有點骨氣?」蒙瑾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質問道。
「咱們雖然不是大戶人家,但也不缺這點吃的吧?」
蒙子良卻眨了眨眼睛,言道:「可是她又不吃,放在那裡不是浪費了嗎?」
「這不是浪不浪費的問題!」蒙瑾對於自己弟弟木楞有些無奈,她又言道:「這是骨氣你懂嗎?你這樣做,她們一定會覺得是她們在施捨我們。」
「應該不會吧?」蒙子良皺了皺眉頭,不太確定的言道。
「憑什麼不會?你仔細想想,你說要打包這些東西的時候,她派來的那人就沒有說過什麼?」蒙瑾只能耐著性子問道。
「有倒是有。」蒙子良聞言點了點頭。
「她說什麼了?」蒙瑾問道。
蒙子良仔細的回憶了一番,然後將自己記得的話當著眾人的面重複了一遍:「說什麼若是我沒有吃過這樣好的飯菜,還可以多買點,都算在她小姐的頭上,反正她家小姐也不缺銀錢。」
「而且鈴音在金玉堂有自己的帳目,每月會有人專門來結算,就讓我隨便點,想吃什麼吃什麼。」
「你看,是不是?」蒙瑾氣惱道:「你難道聽到這些,就不覺得生氣嗎?」
蒙子良聞言卻眨了眨眼睛,有些奇怪的看向反應激烈的蒙瑾說道:「她一片好意,我為什麼要生氣?,這一桌子加上那四壇酒就得近百兩銀子,我確實是沒吃過這樣的飯菜啊?」
蒙瑾暗覺頭大,不由得問道:「所以,你別告訴我,你還感謝了她一番?」
她認真的想了想,以自己弟弟那木楞的性格,保不齊真的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想到這裡,她頓覺臉上無關,心道蒙家的臉,怕是被他給丟盡了。
「這倒沒有。」好在蒙子良給出了這樣的回答。
「那你和她說了什麼。」蒙瑾問道。
蒙子良甚是平靜的感嘆道:「倒也沒說什麼,我心想鈴音如此體貼,我也不好辜負她的好意,所以就乾脆從金玉堂那裡定了以後一年的飯菜,到點送來……」
「所以啊,阿姐你也不要對鈴音那麼有敵意,我覺得她是個好姑娘!」
「雖然沒來見我,但對我還是不錯的。」
噗!
蒙子良這番話說得一本正經,一旁趁著眾人聊天的檔口,偷偷打開了酒罈,猛喝上了一口的陸三刀聽聞這番話,卻是有些憋不住了。
她噗的一聲,將嘴裡的酒水在那一瞬間全部噴了出來。
將坐在她對面的褚青霄與楚昭昭的身子打得濕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