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追兵的數量開始增多。
時不時就會從後方湧出,對楚昭昭所在的大部隊發起進攻。
宋清清與刑屠泉等人嚴陣以待,與那些追兵們展開了一次又一次交鋒。
楚昭昭看著他們鏖戰的場景,心底也很是擔憂,終於還是提著自己的鏽劍加入了戰場。
宋清清對此有些擔憂,但在楚昭昭的堅持下,終究沒有過多的勸阻,只是叮囑她一定要小心。
楚昭昭自然不願給眾人添麻煩,故而出招的時機都把握得很好,只是用體內的劍意牽制那些追兵,亦或者幫著劍甲們處理從側翼攻來的偷襲者。
一切還算順利。
楚昭昭用一道劍意,將從側翼攻向宋清清的幾位追兵逼退,宋清清靠著楚昭昭爭取來的時間,解決正面的敵人,同時反身將那兩位側翼的追兵斬殺。
這場追擊算是暫時停歇。
楚昭昭鬆了口氣。
她畢竟還是第一次面對著真實的血淋淋的戰場,難免有些緊張。
但還不待她緩過神來。
「救命!」身旁不遠處卻忽然傳來一陣驚呼。
楚昭昭側頭看去,只見一位衣衫襤褸的婦人正抱著一個尚且在襁褓中的孩子滿臉驚恐的跑向楚昭昭所在之地,而她的身後,正有兩位劍奴城的守軍正滿臉凶煞的步步緊逼著。
這事楚昭昭還未回過神來,那婦人卻一下子躲到了楚昭昭的背後。
於是兩位追兵手中的劍便明晃晃的朝著楚昭昭襲來。
情發生得突然,楚昭昭頓時愣在原地。
眼看著那追兵的殺招就要落在楚昭昭的身前時,宋清清忽然來到了她的跟前,只見她手中劍鋒一顫,將追兵襲來的劍刃挑飛,同時刑屠泉與刑克父子殺到,趁著兩位追兵劍刃飛走的剎那,手中利劍貫穿了二人的胸膛。
看著那追兵倒地,楚昭昭也終於是回過了神來,她看向宋清清由衷言道:「謝謝。」
宋清清朝著她點了點頭,卻並不回應,只是轉頭看向那躲在楚昭昭身後瑟瑟發抖的婦人。
「你知道,你差點害死她嗎?」宋清清的面色冷峻,直直的盯著那婦人。
那婦人顯然不是清水院中的劍奴,她也明白自己闖了禍,蹲坐在地上,低著頭,不敢回應。
而身旁也有大批並非清水院中的劍奴一同圍攏了過來。
本來按照最初的計劃,她們此刻應該順著西城門外的小道遁入林中,然後趕到三十里開外的填水鎮,在那裡有大批的劍岳城遺族接應他們。
但讓宋清清與刑屠泉都沒有料想到的是,有大批的劍奴也在這時跟了過來。
本來他們的隊伍便有足足兩百餘人,在大批逃亡的劍奴中極為顯眼,自然也就會遭到那些追兵的眾點照顧,需要頻繁分出人手阻攔那些追兵,嚴重的拖慢了大部隊前進的速度。
而隨著其餘各處靠攏過來的劍奴,他們的部隊人數已經到了千人之眾的地步。
這樣龐大的數量,在人群中自然愈發的顯眼,遭來守軍攻擊的頻率也陡增,讓眾人的速度進一步被拖慢。
那些跟來的劍奴們並不傻,他們中有那麼一撥人在短暫的慌亂後,敏銳的意識到,這群炸毀劍奴城城牆,放出近萬劍奴的楚昭昭一行人才是他們唯一的救星。
所以這些劍奴,從脫困那一刻起,就有心跟在楚昭昭等人的身後,他們小心翼翼的與楚昭昭等人保持著距離,不敢靠近,唯恐惹怒他們,但也不願離得太遠,唯恐失去這好不容易得來的活命的機會。
而事實也證明,他們的選擇很聰明,這一路跟來,相比於那些死在了追兵手中的劍奴,他們的傷亡可謂少之又少。
宋清清看著圍攏過來的劍奴,眉頭緊皺,臉上也多了幾分惱怒之色。
「這群傢伙……」
「你們要跟到什麼時候?」宋清清寒聲問道。
一路走來,眾劍奴早已目睹了數次,宋清清等人如割麥一般收割劍奴城守軍們性命的場面。
他們固然也明白,如果惹得這少女惱怒,她想要殺他們,絕非難事。
面對她的質問,眾人紛紛低下頭,面露恐懼之色,卻是無一人敢給予回應。
而這樣的沉默,顯然讓宋清清跟家的惱怒,她的眉頭一皺,手中的劍提起,就要邁步上前,那些劍奴見狀,臉色蒼白,紛紛後退。
那位婦人更是死死抱著懷裡的嬰兒,蹲坐在原地,渾身顫抖。
楚昭昭看著那婦人與她懷中嬰兒的模樣,心頭不免有些不忍。
「算了,清清。」她趕忙走上前去,伸手攔住了宋清清。
「他們也只是想要活下去。」
「跟著咱們,對咱們也沒什麼影響……」
宋清清聞言,回頭看了她一眼,嘴角在這時上揚,眉宇冷冽:「沒有影響?」
「這麼多人跟著,你讓我們怎麼甩掉劍奴城的追兵?再這麼下去,咱們所有人都得死!」
「你好好看看,那些追兵,你難道沒有發現,他們的進攻開始變得越來越有章法,很多時候都是攻而不殺,然後便退去。」
「這分明就是在有意拖慢我們的步伐,你覺得他們在等什麼!?」
宋清清的臉色憤怒,大聲的問道。
楚昭昭聞言一愣,她仔細的回想著從約莫半個時辰前開始,追兵們的進攻便就如宋清清說的那樣。
她想著那些士卒詭異的行動,忽然心頭一顫,不可思議的看向宋清清:「你的意思是……」
「劍奴城的人也不是蠢貨,這麼久的時間應該回過了味來,估摸著此刻他們的主力正在全速朝我們奔襲而來,如今盤旋在我們周圍的那一小撮的部隊,就是為了拖住我們的步伐,給主力大軍的到來爭取時間。」
「等到那時,我們所有人都得死!」宋清清言道,她的話也肯定了楚昭昭的猜測。
楚昭昭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
而與之一同變得難看的還有那些一路跟來的劍奴們。
他們同樣聽到這番話,也明白他們這些人對於宋清清一行人而言就是累贅。
眾劍奴在那時低下了頭,他們的身子顫抖,臉色發白。
刑屠泉等人也圍攏了過來。
他們臉上的神情也有些複雜。
這些劍奴大都是被劍奴城拐去的可憐人,他們在劍奴城中受盡折辱,如今好不容易尋到了逃離的希望,但希望又轉瞬破滅。
他們都明白這些劍奴一旦被驅趕出隊伍等待著他們的會是怎樣悲慘的結局,可留下他們,眾人卻也沒有保全他們的實力,甚至會因為他們而讓自己身陷險境。
楚昭昭想到這裡,也低下了頭。
「善良從來不是廉價的品德。」
「沒有足夠的實力,盲目的善良只會害人還己。」宋清清看著楚昭昭這幅模樣,也皺了皺眉頭,但還是在那時言道。
楚昭昭沒有回應。
她知道他沒有立場留下這些劍奴。
她只是覺得心頭堵得慌,她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這樣。
他們只是想要活下去。
只是想要遠離那個把他們當做牲畜的地獄。
這般簡單的願望,卻變得如此艱難,甚至渺茫。
「我……我們可以幫忙的!」而就在這時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忽然傳來。
眾人一愣,抬頭看去,只見一位只有十七八歲的少年從那群劍奴中走出,他的身子看上去很是瘦弱,襤褸的衣衫下露出了瘦骨嶙峋的身軀,與其說他是個活生生的人,倒不如說看上去更像一具裹著人皮的骷髏。
他手裡握著一把劍,那是從死去的追兵手中搶來的。
他努力的想要把那把劍舉起,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樣簡單的動作,他做得都格外艱難。
但他還是咬著牙舉著劍,然後目光中帶著熱切的期待,直直的盯著宋清清與楚昭昭二人言道。
「我們可以幫忙對付那些追兵,到時候我們先上,你們從旁幫忙……」
「我們保證不給你們添麻煩。」
「只求你們讓這些老人孩子跟著……」
「哪怕……哪怕是死,也請你們讓我們死在逃離那裡的路上。」
少年說道這裡聲音中帶著幾分乞求,那其中包裹的真情實感,讓人動容。
那位婦人聞言也像是抓住了希望一般,她也站起身子言道:「我……我也可以,只要你們帶上我的孩子,我什麼都可以做!」
說著,她將還在襁褓中的嬰兒遞了上來。
而周圍的劍奴見狀,也紛紛言道:「我們也可以!」
「我們也可以和那些追兵打的,讓我們跟著吧!」。
他們說著,仿佛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紛紛提起手裡的傢伙,那些他們準備用來和天懸山的弟子們搏命的東西,有一些是從對方手中奪來的劍,但更多的卻只是他們衝出劍奴城時,隨手攜帶的斧錘,甚至還有人只是拿著一個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木棍。
靠著這些玩意,以及這些劍奴們長期被虐待而瘦弱的身軀,想要與大多數都是三境的劍奴城守軍對抗,無異於是蚍蜉撼樹。
宋清清明白這個道理,可看著周圍的眾人,她一時間卻有些不知道如何將拒絕的話說出口。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就連楚昭昭也緊張的盯著他。
而就在她猶豫的檔口,身後卻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只見約莫三四十人的劍奴城守軍在那時殺到。
人群頓時一亂,那些劍奴幾乎是出於本能的想要逃跑。
「諸位!我們不能再逃了!想要活下去的人,就和我一起跟這些混蛋拼命!」而方才那位最先站出來的瘦弱少年卻在這時舉起了劍大聲的吼道。
他是個聰明人,顯然也明白,這是向宋清清等人證明自己價值的最好機會。
只有這樣,他們才不會被宋清清趕走,才有那麼一絲渺茫的活下來的機會。
本意想要逃跑的眾多劍奴聞言,這才算是反應過來,雖然依然有人在恐懼之下選擇逃跑,但更多的劍奴,尤其是帶著妻兒的劍奴,則在這時咬著牙轉過身,提著各自手中那五花八門,甚至有些滑稽的武器,沖向了那些對他們而言近乎不可戰勝的劍奴城守軍。
這註定是一場懸殊到沒有任何懸念的對決。
只是初一接觸,便有十餘位劍奴死在了那些追兵的手下。
而後衝殺上來的劍奴,同樣難以傷到這些追兵分毫,甚至只是剛舉起各自手中的刀劍,便被那些追兵的利劍割開喉嚨,成片倒下。
可以預見這場所謂的戰鬥會毫無懸念的以單方面的屠殺作為收場。
眾人看著眼前這一幕,都不免有些心悸。
按理來說這個時候,最正確的選擇應當是轉身帶著大部隊快速逃離,甩掉這大批的追兵。
可……
看著眼前這些為了活下去,而拼盡全力,前赴後繼的劍奴,又有誰能無動於衷了。
這些劍奴並不高尚。
他們的奮不顧身只是為了證明自己有活下去的資格。
但這為了活著,而迸發的勇氣,炙熱滾燙。
讓人難以無視。
楚昭昭最先忍受不住。
她沒有多說什麼,因為她知道,她沒有資格要求宋清清他們為了旁人拼命,她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她握著自己的鏽劍上前,渾身的劍意被催動,攻殺向敵陣。
而宋清清見狀卻是面色惱怒。
「笨女人!」她這樣罵了一句,下一刻卻也帶著劍甲們殺上了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