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歆雅手裡的那塊磚四四方方,相比於墓室的其他磚石要大上許多,可厚度卻不及了,頂多只有兩掌疊在一起的厚度而已,相比於這等規格的墓葬中所用磚瓦而言,已經可以算得上是薄如蟬翼。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我快步趕了過去,將那墓磚拿在手中反覆檢查。
沒法子,這塊磚有些奇怪。
乍一眼望去,這磚大小規格倒是很像墓雕磚,而且是規格極高的,只是表面上卻沒有明顯的雕刻圖案,讓人不禁生疑。
我也是反反覆覆端詳摩挲了許久,才注意到這塊磚在邊邊角角的地方有幾個凸起的稜柱。
「沒錯,就是這東西了,這些墓雕磚上面應該是浮雕,咱們手裡這塊處於邊邊角角的地方,浮雕圖案只是有一角延伸到了這塊磚上,不注意看的話,還以為是燒制的時候燒得粗糙,不夠平整呢。」
我掂了掂手裡的方磚,忙說道:「再找找看,不止這一塊,還應該有很多才對。」
張歆雅乾脆用刀割開了麻袋,「嘩啦啦」一下,裡面還倒出了不少東西,碎瓷片不少,都是柴瓷片,但完整的瓷器沒有,除此外,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包括保存不太完好的布帛之類的東西,總之,但凡是能賣點錢的東西,這盜墓賊幾乎是全都裝進去準備帶走了,當真可以說得上是掘地三尺、寸草不留了。
這等手法有些缺德,還容易出事兒,但人心一個貪字橫在上面,這等行徑我們見怪不怪,沒工夫去冷嘲熱諷這些人,檢查了這些墓磚後,我微微搖頭,數量還是不夠,無法拼接起來。
鷂子哥他們立即翻找其他麻袋,果不其然,其他的口袋裡陸陸續續的又發現了一些墓雕磚,幾乎是每一口麻袋裡各有幾塊。
鷂子哥是何等人?刨墳掘墓里的那些陰暗勾當幾乎是了如指掌,略一思索,就明白這幾個盜墓賊這麼做的用意了,冷笑道:「這幾個人有意思,有眼不識金鑲玉,兩件價值連城的柴窯完整瓷器從手裡過去,只當是尋常瓷器了,反而認定墓室里這一整面的墓雕磚最有價值,不得不說,雖然走眼了,倒也不算痴傻,如果那兩件瓷器只是尋常宋瓷的話,價值還真不如這一整面的墓雕磚高,這一整面的墓雕磚藝術價值極高,放到外面,有的是人願意高價來收,但關鍵就在於一個完整,必須是完整的,才能賣出好價錢。
幾人看來早就打定主意甩開鐵拐李單幹了,偏偏又心懷鬼胎,擔心彼此之間互相暗算,於是乾脆把墓雕磚分開來帶出去,這樣的話,誰也不能甩下別人獨自發財了,算計倒是好算計,可終歸是就活著出去了一個!」
一大堆墓雕磚被拆解下來,那就是一大堆的零件兒,想要弄清楚墓雕磚上的內容,這也是個苦逼細緻的活兒,我們幾人在墓室中清理出一塊區域,開始拼接這些墓雕磚,猶如拼圖一樣,無奈幾人裡面實在是沒有那種智商二百五的所謂天才,著實費了一番手腳才將這墓雕磚拼接起來。
於是乎,一整副的畫面就擺在眼前了。
畫面上是個女子,衣袂飄飄,雲髻高盤,滿插花朵,頭上雲彩盤旋,腳下濃墨重彩,身後儘是珍木,說不出的仙氣飄飄,華夏的畫不似西方人的畫,永遠都那麼的纖毫畢現,華夏講究的是一個婉約、含蓄,抑或者說,講究的是一種神韻,無論是留在紙面上的,還是留在墓室牆壁上的,都以神韻為主,這墓雕磚拼接出來的浮雕,確實將那女子的氣韻烘托的讓人心生神往,好似對方不在俗世中,讓人忍不住的要頂禮膜拜。
就連張歆雅這個同為女人的,看了都不禁讚嘆一聲:「好風采!」
結果,老白圍著轉了幾圈,臉上的疑惑之色卻愈來愈濃,忽然問我:「小衛子,老東西我倒是識得的,可墓葬裡頭的規矩我卻是不太懂了,你先前不是說,墓葬里的壁畫、文字等,多和墓主人生前有關係嗎?那我問你,有沒有墓葬里的壁畫不畫跟自己有關係的事情的,反而是畫神仙的?」
我想了想就說:「也不是沒有,以唐朝時期最多,春秋戰國時候也不少,不過春秋戰國時期多以道教為主,而唐朝開始,則以佛教居多,而且是西邊這方面的比較多,但……這樣的情況很少,怎麼說呢,人死為鬼,你邊上畫一神仙算是怎麼回事嘛,到底是想讓那神仙來祝福你呢,還是來盯著你呢?畫這玩意的,要嘛就是特狂熱的那種信徒,要嘛就是膽大包天的主,正常人是不會這麼亂來的。」
「那就對了,我怎麼看這畫的都不是個人呀,沒錯,絕逼是個神仙。」
老白嘀咕著說道:「這應該是女夷。」
所謂,女夷鼓歌,以司天和,以長百穀禽獸草木。
這女夷本是神話中主宰春夏萬物生長的女神,只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後來傳著傳著,就變成了專門管著花木的花神。
仔細再看這墓雕磚上雕刻的畫,那女子腳下儘是花卉,身後也全是一些樹木,乍一看倒確實像是花神,老白有這種說法也就正常了。
「不合規制……」
我微微搖頭,總覺得應該不是這麼回事,又細細的觀察起來,甚至乾脆上手摸索檢查。
這浮雕原本肯定是上了顏色的,只不過這墓葬都塌了,可見劉鋹這個亡國之君在給自己修建墓葬的時候,南漢已有日暮途窮之勢,於是人心就不服管束,工匠也都是應付了事,這才弄的工藝不過關,密封什麼的肯定是不到位的,墓葬里的氣流一旦和外面互通,那就別指望裡面的東西能保存多好,何況是壁畫上的顏色,甭管以前多麼的鮮艷,時光打磨後,就剩下黑漆漆的一灘了。
可就是黑,它不一樣的顏色變黑以後也黑得不太一樣,仔細辨認還能猜到原來的樣子。
我粘在指尖上的這些碳色顏料在搓開以後,打著燈光能看見一些金屬的光澤。
「硃砂!」
鷂子哥檢查了一下別的地方,說道:「沒錯,除了這個女人身上,其他地方都是硃砂,無論是雲彩還是花木,全都是紅色的!」
雲彩為紅色……
一道靈光一閃而逝。
我眼睛一亮,不禁笑了起來:「你不提雲彩這一茬,我還真想不到呢,紅色的雲彩,這是紅雲宴啊,這個女人就是素馨!!」
老白抓了抓頭:「很出名嗎?沒聽說過啊!這名兒就跟網上那些起名網裡俗到尿血的名兒似得……」
「一看你就沒好好做功課。」
我微微搖頭,但卻不敢嘲諷老白,沒轍,如果不是事前我對劉鋹此人好好做了一番功課,仔仔細細查閱過資料的話,連我都沒聽說過這個人。
劉鋹好色,荒淫無道,在他的一生當中,有著許許多多的女人,這些女人便是他無道的最佳證明,也不知是不是老趙家為了宣揚自己政權的正確性,向來言簡意賅的史書上,竟然對這些女人大書特書,有不少人留了名兒。
這個素馨就是其中之一,據說此女有如仙女,常穿著白夾衫,帶素馨花,遠遠望去仙氣飄飄,劉鋹對她十分嬖愛,特地為了素馨造起一座芳園林。園內種植名花,到春間百花盛開,便命素馨率領眾宮女做斗花之會。每逢開花之期,劉鋹在天明時親自開了園門,放宮女們入內採擇花枝。待採擇齊備,立即關閉園門,齊往殿中各以花枝角勝負。斗花勝的,當夜蒙御駕臨幸;斗花敗了的,罰金錢置備盛筵為勝者賀功。芳林園中除了眾花之外,又栽了許多荔枝樹,荔枝熟時,如同貫珠,顏色鮮紅,燦若雲霞。劉鋹在花下大張筵宴,美其名曰「紅雲宴」。
這便是關於此女的所有記載,但其後來的結局如何,史書上就再沒提了,誰也不知。
不過以劉鋹刻薄寡恩的尿性,可以預見一些。
相比於劉鋹和樊鬍子這二人的大名,素馨就顯得默默無聞了,再加上南漢本就不是什麼大一統的王朝,只是個偏安的小朝廷,史書上沒什麼濃墨重彩,於是素馨就更不起眼了,我們幾個不知道很正常,僅僅是看過了一眼資料而已,沒能在第一時間想到這個人身上,完全正常。
「真的是古怪,這墓里到處都透著不對勁啊,看來糾纏著凌穎她爸爸的就是這個素馨了,只是,她明顯是被鎮壓了,生時命運不好,死後更不好,所以才連陰司都覺得她復仇理所當然,否則怨氣太大,難葬!
可是,看這墓里的待遇,陪葬品的豐厚,這是禮遇才對啊,外面躺著那麼多死人,都是劉鋹的女人,被一刀殺了丟進來就算完事,連口棺材都沒有,相比較之下,更顯得她的待遇好了,這一切到底又是為什麼呢?既然禮遇,為何鎮壓?」
我自語道:「還有,到底是怎麼鎮壓了她的?墓室咱們也看了,沒什麼特別的布置,難道也是從命格上下手了?這倒是能說得過去。」
「你還琢磨這個幹什麼呀!」
老白無奈的說道:「不用說,這女人肯定在這墓里,找下去就是了,關鍵……這座墓室里連個墓門都看不到,好像墓葬到此為止了,墓門一定是怎麼藏起來了,要我說,你還是先操心操心這個吧!!」
……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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