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琅琊船

  有沒有下一次的我是不太清楚了,但這一次,我們應該是逃出生天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至此,我才大大鬆了口氣,許是過度緊張的原因,竟有種脫力的感覺,整個人軟趴趴的掛在獸頭雕像上,已然是再提不起絲毫的力氣。

  甲板上的尖叫聲、慘叫聲僅僅持續了片刻,便平復了下去。

  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一概不知。

  因為,這艘船對我來說太過陌生了,僅僅是聽過它的傳說而已,這還是頭一回實打實的見到真傢伙,在我打開機關之前,對於會發生什麼我心裡完全沒譜,這就是必死的局面下我進行的一場瘋狂賭博!

  轟隆隆!

  樓船震顫,船身上的每一個結構都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就像是不堪重負一樣,不過它終究還是再一次動了起來,沿著無垠的水銀海,一點點的向前航行。

  海王眼消失了,那些滲人的氣泡也再沒有出現。

  一場驚天的危機,竟然就這麼度過了,甲板上重歸平靜。

  不久後,甲板上傳來鷂子哥驚疑不定的呼喊:「驚蟄?!你沒事吧!?」

  「倒是沒事……」

  我抱著獸頭雕像,無奈道:「就是有點脫力,上不去了……」

  很快,護欄上探出三顆腦袋,正是鷂子哥和老白他們,臉上儘是髒污,有自己的血跡,也有不知從哪蹭的污穢,看起來很狼狽,應該都負傷了,不過遇到這等事情,人沒少一個就已經是萬幸。

  「你稍稍等一下!」

  鷂子哥衝著我喊了一聲,很快取來登山繩,將一端弄成繩套子,從甲板上遞了下來,我將繩套子拴在腰上,三人合力把我拉了上去。

  甲板上,空空蕩蕩。

  除了我們四人留下的一些血跡外,再沒有任何痕跡殘留,仿佛此前我們所經歷的不過是一場大夢罷了。

  我尋了個乾淨的地方坐下,歇了片刻,才抬頭問鷂子哥:「剛剛……船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

  鷂子哥臉上閃過一絲遲疑,更多的是震驚,仿佛回憶方才自己所經歷的一切都讓他有些心有餘悸,攤了攤手,正要開口,又不知該如何描述那個場面。

  於是,老白插話,他們三人你一句我一句描繪了半天,我心裡有了一個大概的輪廓。

  當我從甲板上跳下去的瞬間,徹底引爆了甲板上的怨魂厲鬼,這些東西受壯漢的情緒影響,感受到壯漢的怒火,瘋狂攻擊老白他們,三人一時間無法抵擋,身上的傷也大都是在那個時候留下的。

  那時,形勢已經嚴峻到千鈞一髮的地步。

  他們三人被紛紛撲倒,如果再晚上片刻,恐怕必定有人要留在這兒了。

  也就是這個時候,我擰動了獸頭,甲板上形勢立變。

  整艘船上都浮現出了無數的神秘符號,那些符號上面放著血光……

  「我感覺像是一個陣法!」

  鷂子哥回憶了一下,蹙眉道:「但要比尋常的道家陣法更加歹毒,甚至已經到了有干天和的地步,直接針對陰人,扼殺魂魄,正在和我們糾纏的那些怨魂厲鬼立即被灼傷魂魄,眨眼的工夫就魂飛魄散了……」

  「那不像是陽氣,更像是一種類似於庚金之氣一樣的力量,非常犀利!」

  張歆雅說道:「而且完全是不分敵我的,只針對亡人,綰娘兒也被傷了,好在她反應速度很快,立即蟄伏了下去,換了我出來,不然……恐怕最終也逃不出魂飛魄散的結果……」

  這就很可怕了。

  那些怨魂厲鬼不可謂不厲害,結局卻只有一個——秒殺!

  彈指之間,不知幹掉了多少,這因果要是放在一個人身上的話,最後是要被陰司清算的!

  最後,只有那個壯漢逃掉了,因為它足夠強悍,沒有直接魂飛魄散,而且他也足夠果斷,一下子從甲板上跳了下去。

  聽完這一系列的描述,我垂頭嘆息一聲。

  「你是不是瞧出什麼了?」

  鷂子哥試探性的問道:「剛才就是你控制了這艘船吧?」

  我點了點頭,扭頭看向張歆雅,道:「記不記得下墓前夕,我測繪整個墓葬結構那天,咱倆說過什麼?」

  張歆雅想都沒想就說:「當然,這座墓葬整體以洛書為局,你弄完以後覺得非常熟悉,懷疑它跟禮官有關。」

  「沒錯,只是……後來見到師曠的難題後,我改變了想法,覺得這種熟悉的手段可能是巧合罷了,就放棄了先前的念頭。」

  我耷拉了著腦袋,唉聲嘆氣:「結果,眼下轉了一圈,反而又回到了最初的猜測,這座墓絕對是禮官的手筆,準確的說,應該是我的某一位老祖宗,和師曠合起伙來建成了這座墓,中間還有撼山人的影子,至少從目前來看,有好幾方參與了這座墓葬的建設。甚至,我懷疑,這當中有很多見不得光的事兒……」

  有些話我不好說的太難聽,畢竟是罵自己老祖宗的……

  但我心裡鋥亮,建造這座墓的老祖宗,八成不是什麼好鳥,這個壞,與他的立場和最終目的無關,只是說他的做事手段,可能……不太乾淨……

  壯漢對我們死纏爛打,原因可能非常簡單,把我當成了我那位老祖宗!!

  與血脈無關,我猜測,興許我和我那位老祖宗長得非常非常像,完全是巧合!

  因為,壯漢因為這裡的格局,腦瓜子不太好使了,不可能看到太深的東西,但是,畢竟我不是我那位老祖宗,終究還是有些細微差距的,世界上不可能有兩片相同的葉子,所以,我給壯漢的應該是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不過因為恨,他也懶得管那些三七二十一了,直接先弄死再說!!

  簡而言之,整個事情里,我就是一個背黑鍋的,而且背的是自家老祖宗的鍋,別人是坑爹的,擱我家,永遠是老的在坑小的!

  「八成,那個壯漢是被活活葬掉的。」

  我嘆息一聲:「而且,他與我那位老祖宗應該是至交好友,曾經無比信任我那位老祖宗。」

  老白聽的雲裡霧裡,忍不住問道:「這話又該從何說起?」

  「你想想那個壯漢的反應……」

  我無奈道:「如果某一天,我把你給坑了,坑的死去活來的那種,你對我恨之入骨,當你要手刃我的時候,你會是一種什麼心情?」

  我本是想讓老白仔細想像一下,沒成想,這孫子反而立馬離我三米之外,一臉戒備的說:「小衛子,兄弟是用來處的,不是沒事插兩刀的……」

  我特想衝上去照他那張人渣臉上來一套拳法,硬生生的忍住了,咬牙道:「我只是讓你好好想想!」

  「不是,我是看你有這苗頭。」

  老白還是有些不放心的說道:「你小子就是個陰損東西,髒套路忒多了,打葬妖冢里你脫小男孩褲子的時候老子就看透你了,剛剛從船上往下跳的時候,你都不知道自己笑的有多陰險,保不齊以後就得埋了老子。」

  我沒脾氣了,尋思跟這孫子說太多都是白瞎,乾脆直接說自己的猜想。

  這其實是個特好猜的事兒。

  壯漢在見到我的時候,口口聲聲讓我閉嘴,一副我多說一句話他就腦瓜子疼的樣子,這當然不是針對我的,我壓根兒就和它沒什麼交集,它其實是直接針對我那位老祖宗的!

  當年,壯漢極有可能是信了我那位老祖宗的屁話,所以才被坑的死去活來,落到了今天這地步,他的內心是對我那位老祖宗有陰影的,這才造成我一開口他就以為我又是要騙他……

  那麼,事情就比較有意思了,當年,壯漢和我那位老祖宗應該是好友!!

  想想吧,自己的好友把自己坑成這樣,一見面,該當如何?

  那自然是咬牙切齒,上來就給丫一個狠得,先把屎打出來再說,如果還不解恨的話,再用打出來的屎打他!!

  可是,真到把對方打趴下,刀子架在對方脖子上的時候,那時,誰又能無比果決的直接下手呢?心情肯定是萬分複雜的!!

  這就是壯漢為什麼一上來就怒氣沖沖,可真把我們逼到絕路的時候,它又停止進攻的原因。

  一部分原因是報復,想看看我的嘴臉,更多的,還是情感上的複雜!

  也正是因此,壯漢才給了我機會,否則,若是完全陌生的人,彼此又站在對立的局面上,那必定不會有這一系列的事情了,因為整死了也就整死了,內心毫無波瀾!

  壯漢讓我不禁想到了邢偉,我就是被朋友坑的死去活來,這才一下子全明白過來了,不過也算是一記警鐘,日後若是見到對方,千萬不能給對方說話的機會,直接一刀斬首,乾乾淨淨。

  那麼,話又說回來了,我為什麼如此確定,坑壯漢的就一定是我的老祖宗?

  並不僅僅是對方直接針對我,來找我尋仇,這能說明一些問題,但說明不了太多!

  最最關鍵的,還是這艘船!!

  「這是一艘葬船……」

  我說道:「這船的來頭就非常大了,怎麼說呢,它確實是禮官一門的東西,但太過深奧了,遠遠不是我現在能觸及到的東西!」

  關於這種船,我也就是曾經聽我爸說起過,也就是那麼隨便一聽罷了,這種船究竟是怎麼做出來的,完全一竅不通,甚至都沒有見過!

  我們登船後,我壓根兒就沒往這方面想,對這種船太陌生了,也根本沒瞧出任何端倪!

  我爸說,葬船也是一種葬法,就收錄在《萬葬經》中。

  萬葬經一共有四篇,全部用祭文寫成,本事不到位,根本看不懂,以我目前這點能耐,只能看得懂天人三葬和五行伏藏兩篇,後面的天官巨闕和玄黃九葬,連門徑都沒有摸到。

  天官巨闕是主修一些大墓的,可以說是一個綱要,類似於兵書里的孫子兵法,看懂了這一篇,就能算是一個真正的天官了。

  據我所知,絕大多數的禮官也就止步於此。

  至於最後面的玄黃九葬,那玩意能通陰陽,從古至今我們家也沒幾個人能看得懂的。

  葬船,就出自於玄黃九葬篇,可見修建這座墓葬的老祖宗雖然坑子孫,但本事是很到位的,大概是我們這一門從古至今最強大的幾個人之一。

  但究竟是哪位,我現在也不得而知,我們家傳承的年代太久了,各個分支傳的太亂了,越往前就越亂,單說春秋戰國時,周天子的王庭,各個諸侯的封地內,都有我們家的人,很難去猜測到底是誰,只不過自從末代天官之後,家道衰落,這才開啟了悲催時代,人丁凋零,到了現在,恐怕我們這一代里我已經是最後一個禮官了,若我有個三長兩短,我爸媽要是再不努力一把,這一門就算失傳了。

  葬船,這東西出現於春秋時期,和當時沿海地區一個叫做莒國的小國有關係,後秦掃六合,一統天下,莒地又屬琅琊郡,所以,這種船又叫做琅琊船。

  鷂子哥見多識廣,不知葬船,但我一說琅琊船,他頓時驚呼:「不葬死人,只送活人的琅琊船?這船就是琅琊船!?」

  他渾身發毛,顯然聽過這種東西,但就是沒見過,一下子反應過來,面色發寒。

  我默默點了點頭,如他所說,這種船的作用並不是那麼光鮮,相反,非常非常酷毒。

  莒國靠海,所以,這個國家除了土葬之外,當年還很流行船葬。

  所謂船葬,便是以船為墓,死後墓主人漂泊出海。

  琅琊船,算是隨同船隻,但並不是每一個船葬墓都會有琅琊船隨行。

  這東西的出現,和當年莒國一個心性狠毒的權貴有關,莒國在春秋時期是個小國,當時是很多流亡者的天堂,大名鼎鼎的齊桓公就曾經在這裡避難,與齊桓公一樣,當年齊國還有一個頗為出名的大才子子駒來此避難,並且被一位權貴接納,權貴極為欣賞子駒,二人常常抵足而眠,不過權貴年歲大了,終究是到了日薄西山的時候。

  在他病危之際,心中並不惦記妻妾子女,反而就惦記著子駒。

  於是,某一日他叫來子駒,便說,你我二人是忘年之交,心有靈犀,我若死,獨自出海,未免太過孤單了,不如你來陪我如何?

  子駒被嚇壞了,當天晚上就捲鋪蓋逃命,但天未亮就被捉了回來。

  權貴大怒,叫來了當時莒國的禮官,說給我想個法子,讓他跟著我出海,當我的船飄到終點的時候,那個時候就讓他死,而且死後也不能讓他的魂魄離開,要一直守在我身邊,永世不得超生。

  那位禮官絞盡腦汁,琅琊船,就這麼出現了……

  這種船既是法器,又是機關船,大概是古代極端權利下的一種產物,用於海葬,專門對付那些心不甘情不願的殉葬者。

  這種船的船艙內暗藏著一種叫做紅油木木料,這種木料只是在沿海地區曇花一現,如今已經不見了,紅油木本身有毒,會釋放毒氣,殉葬者上船之後,就開始慢性中毒,具體要多長時間死,這就看禮官的意願了,紅油木用的多,自然死得快一點。

  禮官會根據墓主人的船抵達終點的時間,來添置紅油木的數量,這樣一來,當墓主人到了地方以後,琅琊船內的殉葬者恰好就被毒死了,死後魂魄會被殉葬船永遠的鎮壓在那片海域。

  簡而言之,那片海域已經成了一個鎮壓死者的陣法,琅琊船就是這個陣眼!!

  琅琊船很邪性,我爸說莒國盛行巫術,當年莒國的禮官受到了巫術影響,所以,在做出琅琊船的時候,用了一些巫蠱之術,船上陣法與其血液有些聯繫。

  我作為禮官的後代,我的血液,自然能刺激到琅琊船上的陣法。

  這就是為什麼我的血滴落在船上後,會有祭文浮現出來,也就是那個時候,我才大膽猜測,這就是一艘琅琊船。

  琅琊船都有一個控制船隻的機關,這大概是禮官留下的後手。

  畢竟,任何陣法,時間一久,威力終究會衰減,當年弄出琅琊船的禮官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擔心時間久了,鎮不住死者,於是留下了類似於應急開關一樣的機關。

  當擰動這個機關的時候,就會釋放出暗藏在船身里的某種東西,這種東西能加強陣法!

  我們現在所在的這艘船,那個獸頭就是機關,這艘琅琊船在這裡太久了,陣法已經壓制不住壯漢,當我擰動開關的時候,陣法立即被加強,壯漢他們又重新被鎮壓!

  其實,做這一切的時候我心裡也沒譜,完全是蒙的,這艘船我里里外外看過很多很多遍,唯獨那個獸頭最為突兀,很是有些奇特的地方,我就猜那可能就是機關,我們現在活著,歸功於倆字兒——運氣!

  我和壯漢胡扯那麼久,全都是依著這些蛛絲馬跡有了一些猜測,在爭取時間,讓自己能靠近那個獸頭!!

  沒錯,最後我又騙了他……

  「當年,那個壯漢可能就是被我那位老祖宗騙上了船,這水銀海里的所有冤魂,都是被琅琊船給活埋的!」

  我說道:「終於師曠、我的那位老祖宗,乃至於是撼山人,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什麼千方百計的一定要葬掉這位壯漢,這我就不得而知了……我隱隱覺得,這裡面可能有天大的隱情,甚至,這裡不像是一座墓這麼簡單,因為……水銀這東西在陰陽兩界的層面上來看,有太多太多的說法了,如果我家那位老祖宗真的是一門心思的要坑死壯漢,完全沒必要弄出這麼大一片水銀海,這水銀對於壯漢它們來說,是有好處的!」

  關於更多的,我無從推測,因為我們目前所掌握的線索非常非常有限。

  還有,那位仙女也沒有出現過,程毅和胡娃一直為她搜集魂魄和三腥土,這讓我很不安,總覺得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這可真是……」

  老白想了半天,沒什麼合適的詞語來形容自己的感受,無奈道:「命這東西還真說不好,這地兒原本和你八竿子打不著,結果你莫名其妙的就跑來了這裡,最後發現這裡又和你家老祖宗有關,好像還真應了那句話,怎麼說來了,一飲一啄,皆由前定?」

  定不定的我也不知道,我這人最討厭什麼使命感之類的話題,太扯淡了。

  我只知道,至少我們現在度過了危機,這艘琅琊船本是埋活人的,但如今成了我們在這片水銀海上的護身符,尤其是陣法復甦以後,想必應該已經安全了。

  來回折騰這麼一場,我實在是疲倦到了極點,傷了魂魄以後,我似乎更容易疲倦,草草處理了一下傷口,便鑽回船艙睡覺了,我的傷口內只是沾了很小的一部分水銀,清理乾淨傷口,問題應該不大。

  如我所料,接下來我們再沒遇到什麼詭異事情,我一直在睡覺養神。

  不知過了多久,隔三差五去甲板上轉悠的老白三人一臉興奮的衝進船艙,二話不說開始拾掇東西,老白更是一把將我拎起,大叫道:「行了,別睡了,我們到地方了,樓船靠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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