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人客棧的水到底有多深?
回去的路上,我不止一次的問及這個問題。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可惜,沒人能說得清,就連我師父也說不清,只知道,那個地方要是亂了,離陰陽大亂也不遠了。
後來,鷂子哥插了句嘴,讓我明白了個大概。
他說,下面不是沒有規矩,相反,規矩還很大,其實陽間的這些修行之人,有了點本事,偶爾插手一下陰陽兩界的事兒,下面也不會太忌諱,甚至多少給點面子,畢竟拳頭才是王道嘛,可你隔三差五的要是老弄這種事情,那少不得與你撕扯!
似陰人客棧這般,專門收容不想去下面的東西,按說十殿閻羅早就大手一揮發陰兵討伐你了,可偏偏這地方橫在陰陽兩界這麼多年,屁事沒有,難道不足以說明問題?
確實是挺能說明問題的……
我腦袋裡琢磨的還是我師父說的那點事,經鷂子哥這麼一點,我大概明白自己以後要面對什麼了。
等我們從大山里走出去,重新回到我家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日上三竿了。
我師父帶著我去了一趟祖祠,在聖武天官塑像上找到了那個暗閣,隨後,我寫了個字條,塞到了裡面,上面是真武祠的地址,有沒有用我不知道,就是琢磨著萬一我爸要是回來了,總得讓他知道我在哪兒,想找也能找得到。
隨後,我又給老安和小劉發了個地址,把新辦的手機號碼告訴了他們,說只要調查稍稍有了點消息,請立即聯繫我。
其實說到底,我心裡還是放不下我爸媽,他們一天不出現,我如鯁在喉,心裡難安。
做完這些事情,我便跟著我師父馬不停蹄的趕回了真武祠。
那時已經是下午三四點鐘了,我師父回了自己屋後,我就看見張歆雅和鷂子哥輪流被叫進了屋裡,應該是有事要安排,十有八九跑不了是大開山門的事,最後就連老白都進去了,唯獨沒我什麼事。
我倒是落了個閒,回了自己的房間,簡單收拾了一下,又取出了稚娘的那幅畫,攤開來放在床上,盯著她眉眼之間的笑容,怔怔出神。
有人說,經歷了大風大浪,便能看開了世事沉浮,從此閒看庭前花開花落,漫隨天外雲捲雲舒,得個逍遙自在。
可我經歷了這些事情以後,卻丟掉了笑容,哥幾個湊在一起的時候歡快熱鬧,門一關,心裡全都是事,總覺得哪裡都不對勁。
「喲呵,這就惦記上別人了?」
一道揶揄的聲音忽然從床頭的風鈴里響起,赫然是茳姚那位活祖宗:「老娘還沒死呢?這就看著別人的身子流口水了?怎麼的啊?是老娘長得不夠漂亮,還是你小子心理有毛病,不愛少女愛人婦?」
我被雷個外焦里嫩,原本的那點蕭索心思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輕哼一聲,嘀咕說還真把自個兒當成大婦了,不敢看更不敢碰的娘們,擱身邊就是個地雷,比架在脖子上的刀都犀利。
哪知道,這話一出口,一條大長腿就從風鈴里鑽了出來,一下子擺到了我面前。
沒錯,就是一條腿。
沒頭沒臉,就一條腿,看著怪滲人的。
茳姚一點都不知道這一幕有多嚇人,反而說道:「誰說不能碰,想碰就碰碰,又長又白又直,不信你自己瞅瞅。」
我心說你他娘穿那麼肥一條褲子,老子哪能瞅的著什麼樣?不過,這話我可不敢說,只能哀求她別作弄我了。
「這就對了嘛,家裡守著個大美人,別天天沒事兒看別人,小心我挖你眼珠子。」
茳姚笑嘻嘻的警告了我一句,又說道:「你要真想了女人,可以找姑奶奶嘛,如果你不怕陰陽相隔,碰了會丟精氣的話,隨時等你。」
我想了想這娘們的狐媚樣,心說老子還不想死呢。
不過我算是看明白了,她這純屬是閒的,鬼性大得很,就愛作弄人。
扯皮的工夫,門開了,老白的一顆腦袋順著門縫鑽了進來,這孫子眼忒尖,一眼就看到了風鈴里探出的腿和我攤開的畫,倆眼被那畫瞬間吸引成了鬥雞眼,一陣風似得沖了進來。
幸虧我眼疾手快,趕緊把畫卷了起來。
「不夠兄弟!」
老白大失所望,搖頭道:「好東西不分享,朋友白當!」
我說去你娘的,不當就不當,這孫子這才黑著一張臉說我師父找我。
我正被茳姚調笑的無地自容,立馬一陣風似得逃走了。
出了門,老白就和我勾肩搭背,一臉猥瑣的問我媳婦是不是吃醋了。
我說我沒媳婦,那娘們鬼性大的很,是在故意作弄我。
老白卻搖頭,笑眯眯的說:「你以為她真是在跟你開玩笑?我跟你說,你如果再繼續看那幅畫,她肯定會挖你眼珠子,不信你試試!」
我看他不似作偽,一陣錯愕,說我看那畫跟她有什麼關係?
「如果哪天她跟一男鬼在你面前卿卿我我,估摸著你得立馬喚醒天官刃,抄出百辟刀,砍他娘的一對狗男女,根本就不是你自己能控制的!什麼叫同氣連枝?就是談一場戀愛,分手自殺的那種,懂不懂?你還是太嫩了,我趴門口聽半天了,你難道沒聽出茳姚剛剛是臉上笑嘻嘻,心裡媽賣批?」
老白搖了搖頭,說話之間,我們已經走到了我師父的門口,他這才拍了拍我的肩膀:「行了,哥們,你師父這回吃了秤砣鐵了心要開山門,我也被他指使了差事,得出去走一趟,日後多注意著你身邊那個女鬼,別等哥們回來了,接風酒沒喝成,卻得給你收屍。」
看得出,後面的話,他不是在和我鬧著玩,是真心真意的在擔心我,讓我不禁想起他把我從墓里背出來的事兒,喉嚨上似乎被什麼堵住了一樣,非常難受,狠狠給了他一個擁抱,說我們哥倆都得長命百歲,這趟出去了千萬小心,萬事做個縮頭烏龜,不丟人,他不想給我收屍,我也不想哪天去黑苗寨子裡幫他斂屍。
老白一把把我推進了屋裡,笑罵道:「滾你媽的,老子不喜歡男人,真是兄弟的話,把那幅畫拿出來大家一起觀摩觀摩。」
我「哐」的一下就關上了門,不過等我見到我師父的時候,卻被他嚇了一大跳。
他盤坐在蒲團上,身子佝僂著,黑髮垂落,擋住了半邊臉頰,面如金紙,見了我以後,笑著招了招手,卻立馬咳嗽了起來,一縷鮮血順著嘴角就出來了。
我下意識的就要跑出去喊鷂子哥他們,不知道這是咋的了,回來的時候他還好好的,轉眼就成了這樣。
「他們都知道我的情況,不用叫人,只不過師父一直有傷,在外面卻擔心我們被什麼東西跟著,讓他們瞧出虛弱,對我們下手,只能挺著。」
我師父叫住了我,拉著我的手,輕笑道:「這都是小傷,你且過來,師父有點事情要和你說。」
原來他的傷一直沒好。
可為了我爸媽的事兒,他又奔波了好幾天。
我還想說點什麼,可一句話都說不出,眼淚倒是下來了,連自己都嫌棄自己慫,怎麼就哭了呢?
「師父要閉關了,這次可能要閉關很長很長時間。」
我師父沉吟一下,就從蒲團里取出了一本書,是一本很老很老的線裝書,上面用繁體字寫著《清微內丹術》幾個字,他把這本書遞給了我,輕嘆道:「這本書你沒事多看看,但內丹術的法子你不要學,還是要多看看萬葬經,那才是你們禮官的根本,懂嗎?師父閉關的這段時間裡,你每天要跟著你鷂子哥學學拳腳,雖然你過了年歲了,但學學總是好的,日後腥風血雨,藝多不壓身,一定要勤快,多學多問,修行上的事兒不要落下了。」
修行?
這還是頭一回我師父跟我說起這個概念。
我卻百思不得其解,遲疑了一下,便說道:「什麼是修行?就是您跟我說的,醒在夢裡是修行嗎?」
哪知,我師父聽後卻仰頭大笑起來,直到笑的連連咳嗽才停下,用修長的手指戳了戳我的心窩子,說醒在夢裡,是讓我修這裡,如果哪天我明白了這句話,他就放心讓我自己出去闖蕩了,可他現在說的修行,是修我的本事,正所謂,台上十分鐘,台下十年功,降妖除魔哪裡有那麼簡單?沒點本事,究竟是你降妖,還是妖除你?
我明白了,一時大喜,說是跟小說里一樣,那種飛天遁地的本事嗎?
我師父又笑了起來,搖了搖頭,便說道:「你可不要好高騖遠,我們修行不是小說里的那種本事,但也是實實在在的本事,你現在不過才是胎息初期,先學會走再說跑。」
我聽得似懂非懂,不過我師父說,多看看這本《清微內丹術》就明白了,我這才點了點頭。
從我師父房間裡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大半夜了,他和我說了很久,但都是一些囑咐我要用功的話,別的也沒說什麼。
這一夜,我捧著他給我的那本書,一晚上沒睡著,後來才漸漸弄明白,這修行跟玄幻小說的確實不一樣,我師父說的是道家正經八百的修行之術。
所謂胎息,《抱朴子》裡面便說過,得胎息者,能不以口鼻噓吸,如在胞胎之中,說白了就是通過意念誘導的一種高度柔和的腹式呼吸方法。
不過,後來這漸漸成了道家修煉層次的一種,最初期的就是這胎息,《清微內丹術》里說了,所謂胎息者,始分陰陽,能通五行,不過是最早懂得吐納日精月華,利用陰陽之力而已。
我想了想,我也不會用陰陽之力啊,怎麼就胎息了呢?
後來我才琢磨明白,應該是地靈珠的原因,我如果喚醒天官刃,就會觸動地靈珠,地靈珠則引龍脈的炁,雖然跟胎息說的能用陰陽不太一樣,但道理差不多。
折騰到天色蒙蒙亮,我才終於有了一點睡意,結果鷂子哥卻來敲門了,死活拉起我來,把我拽到後山,遞給我一把生鏽的刀,讓我砍樹,說這就是我的修行,砍不斷這顆,不准吃晚飯。
我都傻眼了,兩天沒合眼,從老家的深山老林里一頭扎回真武祠,我現在走路都打飄,怎麼砍樹?而且聽說過用斧頭砍樹的,卻沒聽說過用刀砍的,何況這把刀生鏽的都卷刃了,也不知道鷂子哥從哪兒找來的。
我看著眼前這顆一人剛好能抱住的樹,說這不是誠心折騰我麼?而且現在砍樹犯法。
鷂子哥說,不怕,犯法了他兜著。
我又說聽說老白八點要走,我得送送他,眼看著鷂子哥掄起蒲扇般的大巴掌,我再沒說一句話。
後來,我果真被帶走了,拘留了好幾天,不過出來以後,鷂子哥讓我繼續砍樹……
最開始的時候,我每天被折騰的腰酸腿疼,總也砍不斷,每天都挨餓,見著床就想睡。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了,轉眼已經秋涼,山下開了一家棺材鋪子,民房改的,店老闆就是張歆雅,說是山門打開了,為了接事兒才開的這家鋪子,實際上這麼長時間下來,屁事沒一個,讓我極端懷疑有關於陰人客棧的事兒我師父是不是說玄乎了,倒是張歆雅每天優哉游哉,好不瀟灑。
我看的眼裡都要滴血了,晚飯的時候忍不住說,憑啥我拿把破刀,什麼都不學,就學砍樹,她啥也不用干。
張歆雅說,我不砍樹,哪來的木頭做棺材?雖然怪事沒接到,棺材卻沒少賣,不賣棺材,我們這三四張嘴靠什麼吃飯?
鷂子哥又說,張歆雅沒家仇族恨,我有,這就是為什麼張歆雅不用訓練的原因。
於是,我沒話說了,雖然很想說砍樹有啥用,可被鷂子哥黑著臉看了一眼,硬憋回去了。
不過,砍樹倒也不全是壞處,至少,我身體漸漸壯實了。
秋涼了,每天光著膀子幹活,倒也痛快,慢慢的,我竟然有點喜歡上這種平靜的生活了。
這一日,我正在後山里掄圓了破刀幹活,一個人卻沿著陡峭的山路優哉游哉的走上了上來。
這山里平日裡連個鬼都看不著,忽然來了人,自然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何況,對方的打扮如此獨特?
這是個女子,卻一身白衣,準確的說,對方是穿著一身極其寬大的漢服,衣袂飄飄,極有仙氣,滿頭黑髮如瀑布一般垂落在身後,可惜臉上帶著一層面紗,看不清容顏。
最怪異的是,她手裡拎著一個葫蘆。
起初的時候,還以為這是個漢服愛好者,來山里採風拍照來了。
誰知,對方沿著山路一直走到我身邊後,竟選了一個我伐倒大樹留下的樹樁子,自顧自的坐了下來,看著我怔怔出神。
我只能看到她的眼睛,那是一雙很漂亮的眼睛,眉如遠黛,雙目有神而明亮,只是我卻不敢多看,因為這女子身上有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很是清冷,讓人不敢靠近,仿佛那是一個上位者,在俯瞰眾生。
她就那麼靜靜坐在那裡看著我,微微出神,這一看就是半個多小時,最後愣是把我看得不好意思了起來,忍不住穿上了衣服,不然人家該以為我是個賣腱子肉的了。
「小哥兒怎麼不幹活了?」
女子忽然開口,聲音悅耳,卻比她的氣質還要清冷,拒人千里之外。
「這……」
我一時語塞,看了眼手裡的卷刃生鏽破刀,無奈道:「有點尷尬。」
女子眼角動了動,似乎笑了,對著我招了招手,等我過去了,方才將她手中的葫蘆遞給了我,輕聲道:「累了便喝一口吧,坐下來歇一歇。」
我下意識的接過了葫蘆,又有些後悔,這女人的氣質模樣不像是採風拍照的,甚至說絕不是泛泛之輩,給了我的東西我就要?誰知道是幹嘛的?
可偏偏,這女人的身上有種神奇的力量,她什麼也不說,就坐在那裡靜靜的看著我,卻讓我根本生不起任何拒絕的心思,下意識的擰開了葫蘆蓋子,一股清冽的酒香撲鼻而來,如無意外,應該是山西的名酒竹葉青。
我注意到,葫蘆上有個淡淡的唇印,是她用過的酒葫蘆。
我雖然吊絲了點,卻還沒吊絲到看見漂亮女人就滿嘴說不嫌棄的地步,主要是這女人來頭太怪異了,莫名其妙把自己用的東西給一個陌生男人用,反正,我不敢用。
於是,我看了一眼便擰上了瓶蓋,特憨厚的笑了笑,抓了抓頭:「原來是酒啊,我還以為是水,我不會喝酒,謝謝了。」
說著,我把酒葫蘆遞了過去,女人卻沒接。
「不是不會喝酒,應該是不敢喝吧?」
女子輕飄飄的說了一句,似乎不懂什麼叫看破不說破的人情世故,鬧的我大為尷尬,可不待說什麼,她便話鋒一轉,問道:「山上是不是有個道觀,叫真武祠?觀里有個道士,叫張道玄?」
我遲疑了一下,便說道:「那是我師父。」
女子點了點頭:「去幫我把你師父叫出來吧,我有點事找他。」
至此,我才終於明白,這女子就是衝著我們來的,八成是和我師父一樣的人物!
我說道:「有什麼事兒你就和我說吧,我會通知我師父的,他現在閉關了,誰也不見。」
「如果是我,他會見的。」
女子輕聲說道:「我就在這裡等著,你去通稟他一聲,你和他說八個字即可——龍戰於野,其血玄黃!」
龍戰於野,其血玄黃。
我重複了念了一遍,看她不似作偽,八成是有大事,於是便應了一聲,讓她稍後,這才離開,可沒走幾步,才發現那酒葫蘆還在我手裡,便轉身回去還她。
哪知,女子一擺手:「送你了,別丟了,這個很重要。」
很重要你還隨隨便便送我?
怪人!
我暗自嘀咕一句,搖了搖頭,捧著葫蘆轉身離去。
「你叫衛驚蟄吧?」
身後,女子清冷的聲音傳來。
我差點一頭栽倒在地,我自問自己也不是什麼名角兒,啥時候變得這麼有名了?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女子背對著我,衣裙在山風中飄揚。
那一剎,我真以為是九天神女落在了人間。
然後,我便聽女子自顧自的說道:「驚蟄,好名字,乍寒乍暖之際是驚蟄,我記下了。我叫青竹,你也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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