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章 齷齪

  寬敞明亮的書房內,一名男子懶散地倚靠在書桌後的椅子上,他的眼神平淡如水,悠然自得地翻閱著手中的文件。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站在他面前的齊雲一臉焦慮不安。

  然而,眼前的男子似乎完全沒有要理睬他的跡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齊雲就這樣靜靜地站了整整一個小時,沈翊卻始終未曾開口和他說過半句話,只顧專注於處理手頭的事務。

  沈翊表現得越是冷靜沉著,齊雲內心便越發惶恐不安。

  齊雲心裡很清楚,沈翊正在生悶氣,原因正是因為自己未能保護好葉尋。

  的確,這次失誤完全歸咎於他自身。

  沈翊此刻能容忍他站在這裡已算是網開一面了。

  他寧願沈翊這時候把他丟出去打一頓,也不願再繼續看著沈翊的冷臉了。

  可算是明白為什麼林易桉會說沈翊不說話的時候才是最嚇人的了!!!!

  書桌上收拾得井井有條,除了碼放整齊的文件外,一旁還放置著用證據袋封存起來的一沓鈔票和一部手機。

  這些都是齊雲剛剛從警局取回的證物。

  漫長的等待過後,沈翊終於緩緩合攏手中的文件,並將目光再次投向擺在面前的那幾個證據袋。

  「都處理好了?」這句話帶著明顯的詢問意味,對象不言而喻正是齊雲本人。

  為了能夠將功贖罪,齊雲自然會全力以赴地完成任務。

  「都處理好了按最高標準量刑,有沒有命活著出來就看他們造化了」。

  事實上,齊雲根本不打算給他們出來的機會。

  沈翊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同時伸手拿起擺在面前的手機。

  「說什麼呢,我們可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齊云:.......

  葉的那部手機可是他親自精挑細選的,與自己使用的款式相同,顏色略有差異而已。可惜如今這部手機已遭玷污,實在無法再交還給葉尋繼續使用了

  葉尋的手機是他親自去挑選的,跟他的手機同款不同色,只是手機在那兩人手上轉了一圈之後,是不可能再回到葉尋手上了,沈翊嫌髒!

  「有查清兩人的來歷嗎」。

  沈翊突然話鋒一轉,追問起兩個劫匪的來歷背景。

  很顯然,他對這兩人僅僅只是為了劫財這種說法持懷疑態度。

  面對沈翊的質問,齊雲顯得有些尷尬和為難。

  遲疑片刻後才硬著頭皮回答道:「這個……根據調查結果顯示,他倆其實就是街頭常見的小混混,之前因為搶劫罪已經多次入獄服刑。這次嘛,應該也只是貪圖錢財罷了……」

  "呵......"桌後的男人輕聲冷笑,原本陰沉的臉色愈發顯得晦暗深沉起來。

  "你當我眼瞎啊?他們這置人於死地的樣子像是只為了錢嗎?!"

  齊雲此時真是欲哭無淚懊悔不已,只恨自己昨夜出手還是太過仁慈了些!

  "聽說是因為葉尋刺傷了那個名叫老二的傢伙,所以他們才動了殺心。"

  "原本他們本是計劃拿了錢一走了之的。」

  按常理來說,以葉尋溫和柔順的性情,拿刀傷人這件事情根本不會發生在他身上,那兩人到底是做了什麼能讓葉尋做出這種事情來?

  男人那雙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發出有節奏的聲響,同時開口"你把他們做的事情從頭到尾跟我講一遍,不要遺漏任何細節」。

  好在齊雲看了二人的筆錄,倒也能結結巴巴的把事情的經過敘述一遍。

  「所以小尋是在他們準備把衣服拿走的時候才動手的?」男人的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

  「對,那個叫老二的說葉尋很護著那兩件衣服,手機還是葉尋主動給他們的,為的就是讓他們把衣服留下」。

  沈翊閉上眼睛,試圖掩蓋住眼底洶湧的情緒。

  他終於明白了葉尋為何會對那幾件衣服如此執著——因為那些衣服是他的......

  是他沈翊的....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齊雲補充道「老二說,當時從衣服里還掉出來一疊鈔票,總共兩萬塊呢!」

  兩萬?聽到這個數字,沈翊的心臟猛地顫動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當初送葉尋去醫院時,自己預交的金額恰好也是兩萬……

  原來……原來葉尋一直都想要和他劃清界限啊……

  男人的身體深深地陷入椅背之中,整個書房的氣氛瞬間變得異常沉重壓抑,仿佛被一股無形的低氣壓籠罩著。

  許久之後,男人才緩緩地輕聲開口,嗓音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沙啞「你走吧。」

  得到指示後的齊雲立刻應道「好的!」

  然而正當他轉身準備離開時,卻又被男人出聲叫住「等等。」

  「把這些髒東西帶走」。他的目光所落之處正是眼前的那個證物袋。

  「是」。齊雲應聲道伸手拿起證物袋。

  然而,一陣突兀的來電鈴聲突然響了起來。聲音來自剛剛落入齊雲手中的手機。

  "沈總……"齊雲臉上露出一絲尷尬之色,將手機屏幕展現在沈翊面前。

  撥打電話的正是王助理,結合早上的事情沈翊也不難猜到這通電話是誰打來的。

  只見男人微微抬起下巴,眼神中透著一種不易察覺的冷漠。

  齊雲見狀,立刻心領神會地將手機從證物袋中取出,放在沈翊面前。

  令人意外的是,儘管電話鈴聲持續不斷,男人卻絲毫沒有接聽的打算,仿佛根本不在乎對方是否著急。

  最終,那通電話因無人接聽而自動掛斷。

  沉默片刻後,沈翊再次開口"去準備一部相同型號的手機,順便再辦理一張全新的電話卡送過來。哦,對了,另外準備同等額的現金給我。"

  齊雲雖然對沈翊需要現金一事感到困惑不解,但還是按照指示迅速離去著手準備。

  待齊雲踏出書房房門後,房間內再次陷入一片寧靜之中。

  與之前有所不同的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緩緩起身,走到窗前。

  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在逆光中顯得格外神秘,修長的手指間還夾著一支仍在燃燒的香菸,煙霧繚繞間更增添了幾分迷離氛圍。

  .................

  窗外,陽光明媚得耀眼,金燦燦的光芒灑落在大地上,給世間萬物披上了一層金色的紗衣。樹枝在微風的吹拂下輕輕搖曳著身姿,仿佛在向人們歡快地招手示意。

  沈翊捏了捏有些發酸的眼角,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覺得差不多了,這才緩緩放下手中厚厚的文件。

  都已經十點多了,小尋應該睡醒了吧。

  該去喊小尋起床了。

  從書房到葉尋房間的距離並不遠,沈翊一邊走著,一邊在心裡默默地盤算著今日的時間安排。

  等葉尋吃點東西,可以帶他到院子裡散散步,讓他熟悉一下周圍的環境......

  對了,陽光房裡種的草莓似乎已經成熟,可以摘一些嘗嘗......

  ……

  沈走到葉尋門前抬手輕輕叩響了房門。

  "鐺鐺鐺..."

  然而,房間裡卻靜悄悄的,似乎沒有一點反應。

  沈翊只以為葉尋還沒睡醒於是耐著性子又敲了一遍,但等待了好兩分鐘後,房間內卻依然沒有聽到任何聲響。

  "鐺鐺鐺....."

  沈翊皺起眉頭,心頭湧起一絲不安。

  接連敲了兩遍門,屋內還是一片寂靜。

  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睡的這麼沉嗎」。

  放棄了敲門,沈翊動作小心的擰開了門把手。

  雖然隨意進別人的房間習慣不好,可沈翊自認為敲門的聲音也不小,葉尋應該不可能聽不到吧。

  他這是為了葉尋的安全著想。

  「啪嗒」。

  伴隨著一陣低沉而又緩慢的開門聲響起,沈翊輕輕地推開房門並踏入其中。

  進入屋內後,他的目光首先落在那張寬敞的大床上,但卻驚訝地發現床上空無一人,只有一個被角無力地低垂在床邊,顯得十分雜亂無序。

  沈翊心頭一緊,昨晚他明明看著葉尋睡在這裡的啊!

  人呢!

  他那麼大一個葉尋,去哪兒了?

  「小尋」。

  沈翊低聲呼喚著,同時轉身快步走向衛生間查看,衛生間的門敞開著,裡面空空如也。很明顯,葉尋並不在這個地方。

  「葉尋...」

  他接著查看了衣帽間,但依舊未能尋得葉尋絲毫蹤跡。

  「小尋...」

  沈翊的嗓音中明顯增添了些許焦灼,人不在房間裡,難道已經起床下樓了?

  正當沈翊準備下樓尋找時,靠近窗戶邊的沙發上忽然冒出一顆小腦袋,緊接著便是一陣沙啞得幾乎難以聽清的聲音傳入耳際。

  「在…..」。話音未落,一股涼風吹過,猛地灌入葉尋張開的喉嚨之中,頓時引發一陣劇烈無比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

  葉尋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沙發上昏睡了多長時間,只覺得自己一直處於半夢半醒之間,難以進入深度睡眠狀態。

  不僅如此,他還時不時夢到那兩個小偷猙獰恐怖的面容以及血腥殘忍的場景,這使得他根本不敢完全沉浸於夢鄉之中,但極度的疲倦感又不斷地將他拖入夢境深處,令其反覆掙扎卻始終無法真正甦醒過來。

  冷風順著窗戶縫隙鑽入屋內,直灌進葉尋的咽喉,引發一陣接一陣令人難耐的乾咳聲。

  「咳咳咳咳….咳咳咳….」。

  昨夜受傷的脖頸此刻更是疼痛不堪,狀況明顯比先前更為嚴重,僅僅過去短短數個小時而已,竟然已經發展到連吞咽口水都變得異常艱難的程度。

  一陣輕微而有節奏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逐漸靠近。繞過椅背之後,沈翊終於看清眼前的情景。

  葉尋像一隻受驚過度的小動物般緊緊蜷縮在沙發一角,面色蒼白如紙、精神極度萎靡,頸部的傷口呈現出青紫色,看上去格外悽慘可憐。

  「怎麼把窗戶打開了」。

  葉尋本來想把窗戶開條小縫吹吹風的,沒想到竟就這麼睡了過去。

  沈翊關上窗戶後把視線轉回了葉尋身上。

  「不舒服嗎」。

  微涼的大手撫上額頭,葉尋輕輕打了個顫。

  微涼的大手緩緩撫上葉尋的額頭冰冰涼涼的很是舒服,葉尋不禁渾身一顫,下意識往沈翊手掌心處蹭去,仿佛那隻手能撫平他所有的傷痛與不安。

  望著葉尋那副痛苦不堪的模樣,要說不心疼,那絕對是假的。

  葉尋身上的傷痛仿佛也傳遞到了沈翊的心頭,讓他心如刀絞。

  "好疼……" 葉尋低聲呻吟著,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

  也不知道是否因為那杯冰水起到了火上澆油的作用,他只感到喉嚨里似乎腫脹起來,乾澀疼痛,吞咽變得異常艱難。

  每吞下一口口水,都會帶來一陣揪心的痛楚。

  身體的不適讓葉尋渾身發軟無力,頭痛欲裂,仿佛整個腦袋都要炸開似的。

  他只能緊緊蜷縮在沙發上,絲毫不敢移動頭部。滾燙的體溫透過手掌傳來,沈翊不禁眉頭緊蹙,這孩子的身子實在太過脆弱。

  葉尋努力集中精神想要看清眼前的沈翊,但沒過多久便因體力不支而再次閉上雙眼。

  頭疼、嗓子疼,甚至全身都泛起酸痛感。

  沈翊站在邊上葉尋突然覺得自己有了依靠。

  一股無法抑制的委屈湧上心頭,淚水竟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

  一顆顆晶瑩的淚珠滑落,沈翊只覺得葉尋的眼淚如重錘般都砸在自己心上了,砸的他心肝兒疼。

  男人微微彎腰,一手穿過葉尋的後頸,一手穿過葉尋的膝彎微微用力把人抱了起來。

  「唔….」

  失重感如潮水般湧來,葉尋猛然睜開眼睛。

  一陣天旋地轉,令他本就蒼白的臉色又增添了幾分慘白之色。

  沈翊抱緊懷中之人,邁開修長雙腿幾步便來到床邊。

  葉尋再次躺回那張柔軟舒適的大床上,絲滑的被褥覆蓋身軀驅散寒冷,帶來無盡溫暖。

  沈翊不禁有些懊悔,他怎麼沒早點來看看葉尋。

  但沈翊也有些慶幸,如果自己沒找到葉尋他還要在這邊難受多久?

  葉尋躺在床上後,沈翊第一時間通知了醫生過來。

  回過神時才發現,葉尋落在被子外的手緊緊的抓著自己的衣角不願鬆開。

  沈翊莫名的心中一震,原來在葉尋心裡竟已經這麼依賴自己了嗎。

  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探入葉尋掌心,將衣角替換為溫熱手掌。

  感受著手心變化,葉尋緩緩睜開雙眸,映入眼帘的便是身著家常服端坐於床邊的沈翊,臉上滿是憂慮關切之情,甚至還帶著些許懊悔之意?!

  沈先生......他究竟在懊悔些什麼呢?

  難道說是因為自己這個令人頭疼不已的累贅嗎?

  還是說,他後悔將自己帶回這裡來呢?

  男人的臉色向來溫和,此刻卻是眉頭緊鎖,

  可是他的手卻牢牢地牽住葉尋那柔弱無骨的小手。

  葉尋張了張口用微弱的嗓音呼喚著身旁的男人"沈先生.....".

  沈翊微微俯輕柔地捏了捏葉尋的指尖,並安慰道:"沈先生在,醫生馬上就到了,別怕。"

  沈翊微微俯身捏了捏葉尋的指尖「沈先生在,醫生等會兒回來了不要怕」

  葉尋也是沒有什麼力氣,甚至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異常微弱。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沈翊有些不明白?

  儘管身體不適且十分虛弱,但葉尋仍然表現得非常倔強,執意要把話說完"我又生病了....給醫生添麻煩了...."

  小孩原本那張充滿朝氣和活力的面龐此刻卻變得異常蒼白,他說出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道歉!

  為自己生病而道歉?

  眼前瘦弱的身軀微微顫抖著,沈翊心中一陣酸楚,仿佛有千萬根細針同時刺痛著他的心房。

  那種無法言喻的痛苦,酸澀感湧上心頭心臟像是被掏出來捶打了千百次。

  沈翊總是擁有無盡的耐心,他將自己僅有的溫柔與和善全都毫無保留地給予了葉尋。

  比如此時沈翊正在輕聲細語的安慰葉尋。

  「不麻煩,醫生本來就為了治病而存在」。

  「如果小尋覺得不舒服的話,就快點好起來好不好」。

  葉尋乖乖點點頭,但緊接著,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憂慮。。

  「學校…咳咳….」

  一時情緒激動勉強壓制住的咳嗽再次如潮水般襲來。

  「咳咳咳….咳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襲來,狠狠地撕扯著葉尋那刺痛不堪的腦袋,讓他本就蒼白如紙的面色變得更加慘白。

  沈翊連忙站起身來,空閒的手迅速穿過葉尋的後頸,穩穩地將其托起靠坐在自己懷裡。

  確定葉尋已經坐穩之後,沈翊這才放心地將手輕輕搭在葉尋的後背上,有節奏地輕拍起來,以此幫助葉尋緩解那一陣又一陣猛烈的咳意。

  「放輕鬆,慢慢呼吸….」

  沈翊語氣溫柔而堅定,仿佛具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能夠平複葉尋內心的焦躁與不安。

  「對,吸氣..呼氣….吸氣….」

  葉尋靜靜地靠坐在沈翊的懷中,由於兩人距離極近,所以當男人開口說話時,葉尋甚至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對方胸膛傳來的輕微震動。

  這種微妙的觸感,令葉尋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

  "慢慢來..."沈翊那獨特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再次在葉尋的頭頂上方緩緩響起,猶如天籟一般動人心弦。

  靠坐在沈翊懷裡的葉尋,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寧之感。

  如果能永遠跟沈先生在一起就好了......

  這個念頭閃過腦海之際,葉尋自己都被嚇了一大跳。

  沈先生的身份地位註定他會的娶妻生子。

  更何況沈先生也救了自己這麼多次!自己怎能.....怎麼能.....

  產生如此不堪、如此齷齪的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