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侖薩看到秦思洋來，也是吃了一驚。
兩個人自上次有關噩命章魚實驗論文合作之後，一直沒有過進一步的聯繫。
這次在南榮大學之中的小學生補習班見面，讓秦思洋著實有幾分意外。
弗侖薩對著屋內的學生們說：「同學們先看一下我剛剛講的這道題，等一下老師再回來繼續給你們講新的題目，好不好？」
「好——」
弗侖薩走出教室，隨手帶上了門。
幾個月不見，弗侖薩和秦思洋印象中的模樣相比，變了好多。
雖然頭上還是利落的金髮，但眼中的血絲和眼瞼下的眼袋，訴說著無法掩蓋的憔悴。
再見秦思洋的時候，他也沒有當初意氣風發的神色和目光，反而帶著侷促與躲閃。
「秦同學，沒想到你來了，真是巧……我還想著過兩天去找你喝茶呢。」
秦思洋則笑道：「弗侖薩教授，我們華國人的這些客套話，你學得有些生硬啊。」
弗侖薩也尷尬地笑了兩下：「秦同學，還是像當初一樣，如同冉冉升起的太陽一般，充滿著生機與活力。」
「那是當然。距離咱們上次見面才幾個月而已，我能有多大的變化？倒是你，弗侖薩教授，怎麼瞧著不太如意的樣子？」
弗侖薩推了下鼻樑上的眼鏡，眼神閃過一絲黯然：「秦同學一下子就瞧出來了……」
「你這副模樣，我很難瞧不出來吧？而且，弗侖薩教授，你堂堂大學教授，再不濟也不至於給小學生開輔導班吧？」
「秦同學，你還是不要叫我教授了。我現在還是個普通講師。」
秦思洋有些詫異：「嗯？什麼意思？上次咱倆見面，不是說你發完新型噩命章魚的論文，差不多今年五月就能評上副教授了麼？」
「有關噩命章魚的論文，被論文評審會駁回了。」
「駁回？」
「是。我的導師，哈里森先生親自去找委員會要說法，他們只是說有關噩命章魚的論文模型雖然符合目前見到的案例，卻不一定具備普適性，還需要改進與證明。」
「普適性？！」秦思洋大為不解：「安全區內見過噩命章魚的人才幾個啊！案例數量擺在這裡，上哪去給他們搞絕對具有普適性的模型？！」
弗侖薩看了眼秦思洋，略帶異色：「沒想到秦同學對於論文，也有了解？」
「略懂而已，比不上你們這樣的教授。」
「哈里森教授也是這麼說的，但是論文評審會的人就是不肯放行，態度十分堅決，我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為此，哈里森教授都快跟他們現場打起來了。」
然後歉意地對秦思洋說道：「秦同學，抱歉，無法履行幫你獲得研究積分的約定了。」
論文評審會一定要打回論文？
弗侖薩的論文上，也有自己的名字。秦思洋轉念一想，這不是與張教授他們幫自己發的論文境況一樣麼！
那弗侖薩論文被卡的原因也浮出水面了——被自己連累的。
現在堂堂教授要可憐兮兮地教一群小學生，聽著都讓秦思洋心酸。
秦思洋剛想說點什麼，弗侖薩又開了口。
「我們歐國有句諺語，『要麼不下雨，要麼下傾盆大雨』，類似於你們華國人說的『禍不單行』。我的學生勞德諾，在安全區外意外死亡。哈里森教授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我差點昏厥過去。」
「勞德諾是我的老鄉，父母與我相識，自己也聰明又努力。他死了，他的父親母親都傷心欲絕，我有些不忍，拿出了大半積蓄給他們。」
「因為論文發不出來，我的副教授評定遙遙無期，現在還只是個講師。按照南榮大學的規章制度，講師的待遇在第7區生活並不算容易。再加上我積蓄只剩下一點，所以才想辦法掙點外快，養家餬口。」
秦思洋一聽，更是啞口無言。
勞德諾的死，那更不用說，也是被自己這邊牽連的，可以說是非常無辜了。
合著弗侖薩淪落到現在這個境地，全是因為自己。
他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弗侖薩。
「那個……弗侖薩教授你現在這樣，哈里森教授沒有幫幫你麼？哈里森跟我說，他是出了名的『護犢子』啊。」
「哈里森教授確實對自己的學生非常好。可我已經給哈里森教授添了許多麻煩，不想再給他添麻煩了。」
秦思洋本來對弗侖薩的觀感一般。
可現在纏住弗侖薩脖子上的扣，是他的對手套上的。
解鈴還須繫鈴人。
秦思洋要研究積分，是為了履行廣為人知的特招協議的約定，也是為了抬高自己的聲勢。
研究積分的事情，只要張狂他們那些掛自己姓名的論文成功發出，自己就一定能夠超過楚霸星成為新生第一，進而獲得制定特權的特權。
下個月他去論文聽證會，就是解決這個問題。
至於弗侖薩手裡的這幾篇——錦上添花可有可無。
他對弗侖薩說道：「弗侖薩教授，你把我的名字從那幾篇論文之上抹除，然後再發去論文評審會，他們就會給你通過。」
「嗯？秦同學的意思是……」
「那群人是衝著我來的，或者說，是衝著我手裡的材料來的。你算是被我連累的。去掉我的作者名字，論文一定能快速發表，你也能評上副教授。」
弗侖薩目光幾轉，立刻明白了這其中的緣由。
但隨即又搖頭：「沒有秦同學的幫助，這幾篇論文是不可能寫出來的。去掉你的名字，那我就是自己一個人吃全部的蛋糕，不行。」
「你自己吃就行了，反正這塊蛋糕也沒多大。」
「啊……」
秦思洋無所謂地笑道：「不用為我的研究積分擔心。張教授他們也有幾篇掛了我的名字，同樣被論文評審會卡住，我下個月還要專門去處理這件事。你的幾篇論文，沒必要非得陪我一起耗著。你要是覺得虧欠，那就以後找機會再感謝我，當下先把自己的日子過好。」
「秦同學……」
秦思洋又說道：「我聽趙校長說過，南榮大學青年一代科研人才，你能排前幾名。教小學生這種事，簡直是明珠暗投，還是讓別人做吧。」
「秦同學！秦同學！！」弗侖薩緊緊抓住秦思洋的手，激動不已：「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奸詐狡猾、唯利是圖的人，沒想到，居然這麼慷慨與正義！！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