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科學如何打仗10

  管城大捷的當天晚上,九皇子率領軍隊從開封繞路回來。

  看見站在軍營門口迎接自己的樂正冥,他立刻翻身下馬,拍著對方的肩膀哈哈大笑,又狠狠誇讚了邊疆戰士們的勇猛和無畏。

  他表現得越友好,樂正冥心中就越戒備,毫不客氣地拱手說道:「九殿下,之前末將曾收到您的求援信,立刻點兵去救,卻中了羯族人的埋伏,可見他們早已探明末將的動向。末將懷疑我軍有奸細,他與羯族人裡應外合……」

  九皇子抬起手,阻斷了樂正冥的話,又漫不經心地擺了擺衣袖。

  於是五花大綁的徐輝便被兩名士兵押了上來,用力摁跪在地上。

  萬沒料到自己會被九皇子當成替罪羊的徐輝看向樂正冥,想到自己曾經跪在對方身前,發誓要永遠忠於家國,忠於百姓,卻在權欲中迷失自己,違背了初心,不由落下兩行悔恨的淚水。

  但他如今已沒有退路可走,他的父母、妻兒,全在九皇子手裡,他若不死,死的就是全家。

  「樂正將軍,是末將貪圖權勢,鬼迷心竅,方才勾結羯族人想要害您,末將該死。」他咬著牙齒包攬下所有罪名,然後一頭撞向地面。

  沉悶的響聲伴隨微微的震動,然後,一灘鮮血從徐輝的腦袋周圍渲染開來。他以跪伏的姿態,死在樂正冥面前,也死在所有將士面前。他認罪伏誅。

  淮老二等人原本恨他恨得要死,看見他如此決然地離去,卻又咬著牙撇開頭,心中泛出不忍。這人終究是曾與他們同生共死的兄弟……

  樂正冥早就料到徐輝會速速求死,卻並沒有阻止。當對方做出那樣喪心病狂的選擇時,就應該做好承擔一切後果的準備。

  只是,當鮮血鋪滿地面,染得赤紅時,他臉上的堅冰迅速融化,把站在自己身旁的小捲毛輕輕攏入懷中,用大掌蓋住對方的眼帘,輕聲誘哄:「別怕,我在。」

  莊理拽住樂正冥的袍角,乖順點頭,又挪著小碎步往對方懷裡鑽,柔弱的樣子像只迷途的小動物。

  7480想到宿主把死人血往臉上抹,又把一具具屍體往身上搬的彪悍場景,不由在心裡冷笑:該死的大魔王,又在樂正冥面前裝小甜甜。我呸!

  九皇子垂眸看著徐輝已然僵冷的屍體,搖頭感慨,「為了一點權欲便出賣同袍,棄家國百姓於不顧,這人當真該死。來人,把他的屍體拖出去。樂正將軍,我這樣處置你滿意嗎?」

  樂正冥把小捲毛拉到自己身後,略略拱手,並不說話。出賣同袍,棄家國百姓於不顧,這話說的不正是九皇子本人嗎?

  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九皇子的心性比樂正冥想像得還要狠毒。

  「表弟,好久不見,你最近可好?」九皇子淡漠的目光從樂正冥身上移開,看向莊理。

  莊理也略略拱手,並不說話。

  他並未發現,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有模仿愛人的痕跡。兩個人在一起久了,眼神、表情、動作、喜好,會漸漸趨同,這就是老話說的夫妻相。

  看見與樂正冥表情一致、動作一致、就連穿著都一致的少年,九皇子眸色一暗,已然打消了拉攏對方的念頭。這才多久?莊理就已經與樂正冥培養出了非同一般的默契,怕是兩個人不好離間。

  罷,就這麼著吧。

  思及此,九皇子召集眾位將士,說要討論軍國大計。

  莊理暫時還沒有一官半職,只能站在外面等待。

  天邊閃耀著一顆顆星辰,把夜幕點綴得美麗非凡,然而死在這塊大陸上的百姓,怕是比天上的繁星還要多。

  莊理抬頭仰望星空,目中流轉著堅毅的光芒。戰爭固然會死很多人,但是若不經歷戰爭,這塊土地又如何迎來和平?仁慈與示弱永遠無法停止殺戮,唯有殺戮才能止息殺戮。

  他將來所要做的一切或許會讓這塊土地變得更為千瘡百孔,然而短痛過後,迎來的將是萬物復甦的春天。

  他想改天換地,他想守護這方土地,只因愛人就是這方土地的神靈。

  這樣想著,莊理不由輕笑起來。

  「想到什麼這般高興?」一道溫潤的嗓音從他身後傳來,緊接著,一名長相俊逸的少年緩緩走上前,笑著說道:「你把我和爹爹騙得好苦。誰能猜到驕橫跋扈、不通文墨的莊小侯爺,卻原來是智計百出的天縱之才。」

  「官渡之戰你委實贏得漂亮,」少年側頭看向莊理,低聲問道:「只不知,你能不能對付蒙古人?」

  他滿臉都是純然的好奇,仿佛只是隨口一問,並無惡意。

  莊理不閃不避地回望他,唇角微勾:「打過不就知道了嗎?」

  莊旭輕輕拊掌,語帶讚嘆:「好氣魄。這麼多年,我和爹竟然完全沒發現你的偽裝。你是從幾歲開始戒備我們的?」

  莊理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笑容詭秘:「我說我生而知之,你信嗎?」

  莊旭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莊理會說出如此驚世駭俗的話。生而知之,這怎麼可能?他以為他是聖人嗎?

  大約是厭倦了這樣的刺探,莊理搖頭輕笑,轉身離開,卻發現莊然正站在五米外,目光晦澀地看著這邊。他顯然也聽見了剛才那些話,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驚愕。

  莊理沖對方點頭微笑,繞路走了。

  莊然在原地僵硬地站了好一會兒才啞聲開口:「長公主說得沒錯,莊理果然不凡。他沒有紅著眼眶撲上來廝打我,也沒有流著眼淚向我控訴,更沒有假裝對我視而不見,在心性這一塊,他略勝於你。」

  莊然眸色沉沉地看向自己最為寵愛的兒子,問道:「假如你是莊理,你能在看見我的時候笑得這麼溫和自然嗎?」

  莊旭默默在心中構想一番,不由慘白了臉色。他做不到,非但如此,他可能早就崩潰了。

  打小,他就覺得自己比莊理聰明能幹,又最受父親寵愛,所以心裡總暗藏著一股優越感。然而現在,當他猛然間意識到莊理不是真傻,而是裝傻,並且這麼多年都把他耍得團團轉時,這優越感就化為了最深的諷刺。

  莊旭捂住胸口,難受得厲害。

  莊然輕輕拍打兒子肩膀,無聲安慰。

  恰在此時,樂正冥提著大刀從九皇子的營帳里走出來,身後跟著烏泱泱一群人,個個雙目赤紅,頭冒青煙,顯然氣得太狠。

  隔著晃動的帳簾,莊然發現九皇子的桌案竟被劈成兩半,筆墨紙硯落了滿地。想來樂正冥氣極之下竟動了刀。

  「晉地之事妥了。」莊然低不可聞地道:「旭兒莫要擔心,莊理很快會死。」

  「我想與他真刀真槍地打一仗。」莊旭抬起頭,眼珠也是一片赤紅,竟被不甘激發了心魔。

  「莫要說這些置氣的話。能兵不刃血地擊殺敵人,何必親自動手?你是瓷器,他是瓦礫,他焉能與你相比。」莊然極為耐心地安慰兒子,卻不知這話說出去會多麼引人發笑。

  長公主是金枝玉葉,生下的孩子流著皇室一半血液,在莊然眼中卻連一個洗腳婢生的庶子還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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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正冥回到營帳時,莊理正快速翻看著一堆堆書冊,試圖在最短的時間內了解這塊土地的一切。

  「妥了?」他頭也不抬地問。

  「妥了。」樂正冥把大刀擺放在桌上,沉聲道:「果然像你說的那樣,我表現得越生氣,越不甘,九皇子就越是堅持要派我去救援晉國。為此,他連皇帝的尚方寶劍都請了出來,還准許我把麾下親兵全部帶走。三日後我們就出發。」

  「那便玩會兒槍,然後安置吧。」莊理把書放在一旁,笑容興味。

  「玩槍?」樂正冥愣了愣。

  「是啊,難道你不想玩?」莊理站起身,慢條斯理地解開衣帶。

  樂正冥猶豫片刻才無奈道:「那就玩會兒吧。」話落走到武器架旁,抽出一桿長槍耍得虎虎生風。

  已經脫掉外袍,正準備繼續脫褻衣的莊理:「……」

  知道宿主多愛玩槍的7480:「……噗哈哈哈。」斷了的手臂好像不那麼痛了誒!

  莊理呆站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坐回原位,托著腮幫子,笑眯眯地看著刻意向自己展示武力值的愛人。讓他玩槍,他就真的玩槍,雖然有些不解風情,但也太可愛了一點。

  樂正冥被小捲毛看得渾身火熱,心不在焉地耍了一會兒便迫不及待地問道:「可以安置了嗎?」

  莊理拍著桌子朗笑起來,調侃道:「傻瓜,我說的玩槍和你說的安置是一個意思。你身上難道只有一桿槍?」說著說著目光便滑落在某人那處。

  樂正冥順著他的視線往下一看,頓時耳朵燒得通紅。他一會兒咬牙,一會兒勾唇,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末了隨手把長槍一扔,大步走到桌前,把小捲毛扛在肩頭,急急走進內室,「我陪你玩槍。」

  他沙啞的嗓音被莊理熱切的吻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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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正冥的十五萬親兵順利越過邊境,來到晉國鄴城。

  晉國君主與新帝一樣,除了心狠手辣,殺人如麻,沒有別的優點。他身邊的忠良均被殘害得乾乾淨淨,身邊留下的都是一些心懷叵測、蠅營狗苟之輩。

  晉國驍勇善戰的那些將領均被他以各種名目殺害,幫他守衛國土的全是一些異族人。

  異族之間也會相互吞併蠶食,勝利的一方繼續攻城略地,戰敗的一方便會就近尋找一個國家投靠。漢人與異族既涇渭分明,卻也相互融合,所以說這是一個最亂的時代,也是一個繼往開來的時代。

  為了抵禦十五萬蒙古鐵騎,晉國君主召集了一支四十五萬人的軍隊,看上去似乎實力雄厚,但要命的是,這四十五萬人均由大大小小的異族殘部組成,對晉國根本談不上忠心,還十分野性難馴。

  這麼一支雜牌軍,上了戰場恐怕很快就會被蒙古人打散,然後分而絞殺。

  也因此,晉國君主完全把得勝的希望寄托在樂正冥帶來的十五萬親兵身上。若是樂正冥能與蒙古人殺得兩敗俱傷,他就可以白白撿一個大便宜。

  莊理看過地形圖和相關戰報,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們這邊只負責統御你們的軍隊,不會出一兵一卒。仗可以打,我們的同袍一個都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