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理慢慢平靜了下來,小黑屋裡的血水也消退得一乾二淨。
攀著牆壁的7480吧唧一聲掉在地上,膽戰心驚地問:「主人,雅雅為什麼會自殺?逼死她的人都是誰?」
「逼死她的人太多了。」莊理依然閉著眼,似是不願看見這個污濁的世界。
7480頓時不敢問了。
但莊理卻開始緩緩講述:「知道波德萊爾是什麼意思嗎?」
「什,什麼意思?」7480咽了咽口水。
「波德萊爾是f國著名詩人,他的代表作是《惡之花》,所以這個名字和墨菲斯托一樣,也是帶有隱喻的。這一男一女兩個人,一個是魔鬼,一個是惡之花,他們很般配,對嗎?」莊理睜開眼,發出詭異的輕笑。
7480依然沒敢開腔。
「知道他們是誰嗎?」莊理繼續問。
7480太好奇了,忍不住反問:「他們是誰呀?」
「他們就是你的主神挑選的男女主。怎麼樣,主神的眼光是不是一如既往地好?」莊理一邊說話一邊飛快敲擊鍵盤,查找更多線索。
7480立馬啐了一口:「呸,主神那個狗東西才不是我的!主人你別亂說!」末了驚訝道:「主人,劇本里沒有這段描寫。劇本里男女主很純潔,連手都沒牽過,而且還特別善良!雅雅自殺後,女主角還患上了抑鬱症呢!」
「純潔?善良?」莊理似笑非笑地開口:「我只能說主神編寫劇本的能力越來越強了。你知道男主是幹什麼的吧?」
7480點點頭:「知道呀,他是學校老師。」
「確切點。」
7480翻了翻劇本,更正道:「其實他是心理諮詢師,專門為高三生疏導心理壓力的。」
「心理諮詢師也要考醫師資格證,所以確切地說,男主金遠飛是一名醫生。你發現沒有,墨菲斯托說雅雅臉色很難看,問她要不要幫忙配藥。配藥這兩個字是醫生專用的。我問你,學校里哪兒有醫生?」
7480脫口而出:「校醫室!」
「雅雅是從實驗樓跳下去的,而校醫室恰恰就在實驗樓里。我可不可以認為,那天雅雅本不是去自殺的,是去找金遠飛的。但不知道金遠飛對她說了什麼,她絕望之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莊理在網上找到了實驗樓的平面圖,而校醫室赫然在該樓三層。
莊理調出墨菲斯托拍攝的雅雅的屍體照片,繼續道:「看見這張照片拍攝的時間了嗎?」
7480定睛一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雅雅剛跳下去,這張照片就出現了。」
「這證明了什麼?」
「這證明了拍照片的人就在同一棟樓里。他能第一時間出現在案發現場。」
「是的,他在同一棟樓里,默默等著雅雅跳下去。說不定在等待的間隙,他還為自己泡了一杯咖啡,非常閒散地喝了幾口。他的心在期待、雀躍、歡欣。他等著用雅雅粉身碎骨的屍體去討好一個人。雅雅的死亡是他精心綑紮的禮物。」
莊理的眼珠爬滿了血絲,嗓音也變得沙啞:「他把我的妹妹當成了一個玩物,用溫情偽裝而成的罐子將她攏住,再用她最深最深的傷痛化成的毒刺去挑破她的肚皮,刺穿她的心臟,讓她沒有力氣再活下去。」
莊理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語氣冰冷:「這個金遠飛是沒有人性的。正如他自己隱喻的那樣,他是騙子,討厭光的人,他只崇尚純粹的惡。所以他才會喜歡把自己比喻為惡之花的許靚靚。」
7480越聽越害怕。
跟著主人,它見識過不少壞蛋,甚至於主人自己也是個大壞蛋。
但是壞到金遠飛這種程度的變態,它還是第一次見。
莊理勾著唇角,笑容冷冽,「一個魔鬼,一個惡之花,主神挑選的男女主果然很般配。現在,你還覺得這是一個純純的校園愛情故事嗎?」
7480:「……我特麼噁心地快吐了。」
莊理話鋒一轉,問道:「你知道雅雅懷了誰的孩子嗎?」
「誰?」
「許勇。」
7480:「!!!」
莊理調出黃瑋的診療記錄:「看見了嗎,這個女人每次墮胎都要給雅雅請一個月病假,為什麼?現在不是舊社會,雅雅用不著伺候她坐小月子吧?」
7480愣了好一會兒才捂臉尖叫:「難道墮胎的人是雅雅?」
「除了這個解釋,你還能想到別的嗎?」莊理盯著電腦屏幕,眸色陰暗:「屍檢報告表明,雅雅的確墮過胎,但我查不到她的診療記錄。雅雅厭惡所有男性,只跟女coser玩,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她應該受到過男人的侵害。」
7480不斷拍打自己胸口:「天吶,天吶,天吶!第一次的時候,她才十二歲!我的天吶!」
7480氣到雙眼通紅。
「是的,那時候她才十二歲,而她的母親非但沒有盡到保護她的責任,還幫助兇手隱瞞了一切罪惡,甚至親自帶著女兒去醫院,抹平了證據。雅雅的恐懼沒有辦法向任何人訴說。她原以為母親會是自己的保護者,但母親卻將她推進了更為絕望的深潭。」
莊理指了指診療記錄,說道:「這是一家私人高端醫療機構,只為會員看病,而且每次都要提前預約,一般人連門都進不去,私密性非常好。就診時,雅雅的同學恰好在婦產科撞見她的概率基本為零。只要醫院不泄密,沒有人會知道這件事。」
莊理調出許靚靚的照片,眼裡流轉著鋒利的暗芒:「但雅雅墮過胎的消息依然在學校傳遍了,而且連次數都精確到兩次。你應該可以猜到,傳播這條消息的人是誰了吧?」
7480篤定道:「是許靚靚,只有她才會知道這件事。」
「是的,只有她才會知道,也只有她才會四處散播。」莊理語氣平靜地說道:「黃瑋為了維持自己貴婦的生活,是一定不會出賣丈夫的。許勇為了保護自己的名聲,也一定不會聲張。只有許靚靚有這個動機。黃瑋第三者插足,害死了她的母親,她就報復在黃瑋的女兒身上。她也要逼死雅雅。」
莊理閉上眼,沉沉開口:「然後她做到了。她得知雅雅和金遠飛放學之後要見面,就讓人拖住金遠飛,然後找了兩個混混去傷害雅雅。她知道雅雅的心已經千瘡百孔、脆弱不堪,她要毀滅雅雅存活下去的一切希望。她不愧為惡之花。」
7480嚇得瑟瑟發抖,卻還是頑強開口:「可雅雅是無辜的,雅雅沒有做錯任何事。」
莊理搖搖頭,語氣冷沉:「作惡的人不會管她是不是無辜。他們厭惡光明,憎恨希望,毀滅美好。他們已經不能稱之為人。許靚靚今年十八歲,是個成年人,她明確地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會造成怎樣的後果。」
莊理站起身穿外套,緩緩說道:「既然她成年了,那她就應該為自己做過的惡負責。」
7480沉默了很久才悲哀搖頭:「沒用的,雖然她成年了,可以接受法律的制裁,但雅雅的屍體已經火化,沒有留下任何證據,更沒有證人。你查到的這些聊天記錄非常隱晦,高明一點的律師可以找出一萬條理由駁斥你的控訴。而且這兩個帳號都是用別人的身份註冊的,根本聯繫不上金遠飛和許靚靚本人。別說告他們,警局可能都沒有辦法立案。」
莊理語氣平靜地說道:「沒有證據立案,那我就讓這些畜生去自首。最終,他們會哭著喊著爭先恐後地向警察承認自己的罪行。」
7480滿懷希望地問:「主人,你已經有辦法了對嗎?你準備怎麼做?」
莊理搖搖頭沒說話,只是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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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後,莊理提著一個新買的旅行箱,來到老城區的一棟破舊居民樓前。他在樓下站了很久才緩緩登上三樓,用鐵絲打開最里側的一扇門,悄無聲息地走進去。
這裡就是原主兒時的家,也是雅雅第一次割腕的地方。離婚時,房子判給了原主的父親,父子倆出國之後就再也沒有人住。
莊理一一查看所有房間,終於找到了雅雅曾經躺過的那張小床。床單沒人更換,沾滿了烏黑的斑塊,那是雅雅的鮮血。
第一次自殺的時候,她把存儲著自己最美好記憶的地方選做了墳墓。
莊理把髒污的床單扯下來,摺疊成方塊,放進行李箱,然後在屋裡繼續翻找。
兄妹倆換掉的乳牙被原主的父親用一個小小的鐵盒妥善收藏著。他非常愛自己的兩個孩子。莊理打開盒蓋看了看,收進行李箱,然後又把相冊、玩具、手工做的賀卡等東西陸陸續續收起來。
7480不知道他拿這些東西幹嘛,也不敢多問。
走進浴室時,莊理愣住了。
7480低呼了一聲。
只因雅雅用自己的血在牆上寫了一行字:【哥哥,我很想你。爸爸,我來陪你了。】
這是她心底里最後一絲光明,也是最後一聲呼喚。哥哥與父親是她短暫人生中僅存的,也是無法觸及的溫暖。
莊理站在浴室門口久久無法動彈,晶瑩的水光在他的瞳孔里打轉。
7480抽抽噎噎的聲音從腦海里傳來,刺得他頭疼欲裂。但他沒有責備或勸阻,只是慢慢走到牆前,用指尖描繪這些字,感受著雅雅殘存的意念。
過了很久,莊理才收回冰冷的指尖,給黃瑋打去電話。
「誰呀?」黃瑋的語氣懶洋洋的,似乎剛睡醒。女兒死得那麼慘,她的嗓音里卻滿滿都是生活富足的平順和愜意。她是一點兒都不傷心的。
「我是莊理。」莊理沉聲開口。
「我認識你嗎?」黃瑋竟然忘了兒子的名字。
愣了一會兒之後她才低低「啊」了一聲,應該是想起來了。
「你找我幹嘛?借錢就算了,我是給人當後媽的,我也過得不容易。」黃瑋先發制人地說道。
「雅雅自殺了,你就沒什麼要對我說的嗎?」莊理語氣冰冷。
黃瑋沉默了,呼吸聲明顯加重。原來她也會心虛。
莊理逼問道:「雅雅為什麼會自殺?」
黃瑋立刻撇清關係:「我也不知道,她怨我和你爸爸離婚,心裡有什麼事從來不對我說。我真的不知道!」
莊理緩緩說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告訴我實話。只要你把真相說出來,我可以放過你。」
黃瑋惱羞成怒:「你算老幾,輪得到你來放過我嗎?我說的就是實話,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自殺。你不在國內,你不了解情況,你知道雅雅這些年變成什麼鬼樣子了嗎?她天天逃學,跟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混混玩……」
為了掩蓋丈夫的罪行,她竟然開始往已經死去的女兒身上潑髒水。
莊理沒有耐心再聽下去,直接掛斷了電話。
這些畜生沒有一個值得被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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