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瀟的學習熱情一夜之間突飛猛進,大有攔我者死的架勢。
徐超只得原話匯報給了華旺春,華旺春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紈絝的富家少爺突然開竅這種事,是他從業幾十年都沒遇到過幾次的。他讓徐超靜觀其變,儘量給學生們減輕作業負擔。
於是,當天放學前,徐超的數學作業只有兩張紙。
晚上孟黎讓司機把他們先接到家裡,說是給大家準備了宴會穿的衣服。
蔣進坐在加長林肯的座椅上寫作業,邊寫邊感慨:「我媽要是有一天讓我別學習,我做夢都能笑醒。」
陸瀟拿著單詞卡讓葉橙幫他抽背,聞言不屑道:「你也就這點本事了。」
江怡蓉看看他,又看看葉橙,神情逐漸變得意味深長。
孟黎為他們定製了幾件不算很正式的服裝,男生是襯衫和休閒外套,江怡蓉的是一條紅色束腰短裙。
蔣進試穿著衣服,忍不住問道:「我們今天是要去什麼即位大典嗎,阿姨那條長裙拖地都快一米了。」
葉橙想到老宅的風格,笑了笑說:「算是吧,你一會兒別被嚇到。」
「啊?」蔣進不解。
直到車開往鳴山,他才明白葉橙為什麼說這句話。
鳴山豪宅是南都公認的上流社會聚居地,他一直知道陸瀟家裡挺有錢的,但沒想到這麼誇張。
車駛進了一個莊園,草坪上居然有兩隻孔雀在散步。
孟黎指著外面給他們介紹:「那棟樓是我們今晚要住的地方,旁邊那棟是專門用來開設宴會的。家裡比較大,你們要是想出去轉轉的話,就讓人陪你們一起,別迷路了。」
面對正門的噴泉旁邊,密密麻麻停滿了豪車。
蔣進慢慢地張大嘴,這裡面隨便一輛車都抵得上他家裡一套房子了。
他們坐的車剛剛停下,就有兩個傭人跑出來幫孟黎提裙子。蔣進條件反射地也伸手去撿孟黎的裙子,被江怡蓉一巴掌拍在手背上,他這才算想起來自己是客人。
一輛蘭博基尼打了個彎,在眾人面前歪歪扭扭地停住。
一個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從車上走了下來,沖他們這邊打了個招呼:「弟妹,好久不見。」
男人看見陸瀟,笑著道:「這不是瀟瀟嗎,都已經長這麼高了。」
孟黎用眼神示意陸瀟,他不情不願地叫了聲「大伯」。
葉橙方認出來,這是陸月林,陸氏在國內的大半公司都在他的掌控中,出了名的笑面虎。
蔣進說:「我總算理解阿姨為什麼這麼壓抑了,豪門媳婦兒也太難當了吧,本社恐癌已經死了一百次了。」
江怡蓉用手肘給了他一下,讓他別亂說話。
孟黎和陸月林寒暄了幾句,便一同走進了正門。
邁入富麗堂皇的宴會廳時,蔣進再次被震驚了。
葉橙也感到挺震驚的,他沒想到十年前這裡居然這麼土——整個宴會廳把「中西結合」四個大字刻在了腦門上,天花板是清院大師的花開富貴圖,沙發麵上是賓利的標誌,窗台上擺著九龍戲珠浮雕,壁燈是歐洲中世紀的古董。
總結下來就一個詞:混亂不堪。
好在多年之後老爺子把這裡翻修了一番,花了一年多時間才讓它看起來不那麼土氣沖天。
陸瀟轉身對他道:「你們先去偏廳等我,我上去和爺爺打個招呼。」
葉橙點了點頭,傭人過來把他們引去南面的偏廳。
這裡是專門給年輕人聚會的,明顯四周變化了不少。
不像正廳的九米挑高那麼空曠,偏廳做了下沉式沙發和自助選餐檯,氛圍鬆散且舒適。
一群陌生面孔的男男女女在一起聊天,看上去都不超過二十歲。
桌上大部分是甜品,葉橙夾了幾片不知名的餅乾和蛋糕,跟他們找位置坐了下來。
蔣進拿起冰淇淋當做話筒,採訪葉橙道:「作為這家繼承人的男朋友,你感到有壓力嗎?」
「有,我很擔心他們讓我來打掃衛生。」葉橙面無表情地嚼著手指餅乾。
江怡蓉環視四周,認真地表示:「看這裝修風格,估計主人是個保守且老派的人,你真得做好準備當全職男友了。」
三人一通跑火車,旁邊傳來了幾聲細細的笑聲。
他們順著聲音看了過去。
一個穿著粉色禮服裙的女生坐在附近,周圍圍了一圈小姐妹。
「陶雪,你就直說吧,你爸是不是要安排你和陸瀟訂婚了?」有個人笑著調侃道。
蔣進被嘴巴里的果汁嗆到了,爆發出一陣咳嗽,引得那群人瞪了他幾眼。
粉裙子害羞地打了那個人一下,說:「八字還沒一撇呢,你別瞎說。」
「得了吧,我上次就覺得你倆不對勁,陸瀟肯定喜歡你。」
「上次是哪次?」另一個人問。
「五年級的時候啊,陸爺爺回國給他過生日那次。」
江怡蓉白眼要翻上天了,她疑惑地看向葉橙,指了指太陽穴做了個口型,「他們腦子沒毛病吧?」
葉橙笑著搖搖頭。
說實在的,他見過的這種女人多了去了,一個兩個都想往陸瀟身上貼。第一次他和陸瀟一起出席宴會的時候,有個國外回來的小美女,裝作不小心把酒潑在陸瀟身上,然後一臉驚喜地說「我們在加拿大一起出去玩過,你不記得了嗎」。
當天晚上,陸瀟跪在鍵盤上痛哭流涕地保證他沒見過這個女人,後來聚會上葉橙再也沒見過她。
蔣進說得對,豪門媳婦的確讓人厭煩。
但如果對方是陸瀟的話,他或許能做到不去在意這些瑣事。
那邊聊的正起勁,突然停了下來。
葉橙眼前一暗,陸瀟走到他旁邊坐了下來。
「瀟哥,你可算回來了,那個……」蔣進剛想告狀,就被甜膩膩的女聲打斷了。
陶雪在小夥伴們的慫恿之下,端著餐盤走過來,說道:「陸瀟,又見面了。」
陸瀟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在看見她身上的裙子後,愣了幾秒鐘,視線多停留了片刻。
陶雪見他盯著自己,馬上羞澀笑了起來,問:「我可以坐下嗎?我記得你喜歡吃甜品,這些都是我親手烤了帶來的。」
「我操我操,你可別坐下。」蔣進用最小的聲音輕輕吐槽道。
葉橙叼著一根手指餅乾,看戲似的看著兩人。
陸瀟隨手從他嘴裡扯下那根餅乾,對陶雪示意道:「不用,我有了。」
然後當著她的面,把那根沾著葉橙口水和牙印的餅乾丟進嘴裡。
陶雪:「……」
江怡蓉一個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
陶雪頓時惱羞成怒,一跺腳走開了。
陸瀟靠近葉橙,臉頰微微泛紅:「她身上那條裙子,顏色不錯。」
葉橙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暗中踩了他一腳,讓他別這麼囂張。
陸瀟悶不做聲地笑了起來。
晚宴正式開始時,陸金南走到宴會廳中間。
小輩們被分到了果酒,眾人紛紛舉杯,葉橙遙遙地看見了陸占陽。他也發現了葉橙,笑著對他舉了舉酒杯。
今天陸瀟那個毒舌三叔沒來,陸月林倒是不停地和陸堯山說話。
陸家也不知道是不是風水問題,三個兒子沒有一個正常人。表親裡面除了陸占陽,據說還有一個也喜歡男人。而陸瀟這一輩到目前為止只有他一個獨子,他那脾氣也沒好到哪裡去。
孟黎被陸金南拉著講了幾句,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
宴會接近尾聲,她和那幾個男人都不知所蹤了。
陸瀟被灌了不少酒,把葉橙拽到了二樓的休息室,哼哼唧唧地將腦袋放在他的腿上。
他借著酒意發瘋,轉過頭把臉完全貼住了葉橙的小腹,含糊道:「讓我靠一會兒,頭好暈。」
隔著薄薄的衣料,每一口呼吸都是他專屬的氣息。
葉橙擔心他明天頭疼,試圖起身,「我去給你弄點茶醒酒。」
陸瀟按住他的腰,霸道地把他推了回去。
「別動。」他說。
房間裡短暫地靜了靜,陸瀟低低地說:「我沒醉。」
有那麼一瞬間,葉橙好像回到了十年後。
樓下賓客滿堂,樓上他安靜地躺在自己腿上。
他情不自禁地將陸瀟的髮絲撥開,指腹划過他發燙的額頭,輕聲笑道:「沒醉你還撒什麼嬌。」
氣氛變得有些旖旎。
陸瀟握住他的指尖,放在唇邊含了含,仗著酒精作祟,威脅他道:「沒有人告訴你,不要招惹喝了酒的男人嗎。」
葉橙的呼吸急促起來,描摹著他的唇線,「嗯?招惹了會怎麼樣?」
陸瀟忽然起身,把他壓在了椅背上,危險地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臉。
「你說會怎麼樣。」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有人嗎?」孟黎的聲音傳了進來。
陸瀟放開他,整理了幾下衣服,走過去拉開門。
葉橙坐在沙發上喘著氣,臉色緋紅,眼睛濕潤。
「媽,什麼事?」陸瀟問道。
孟黎看見裡面的人,神色怔了怔,對他說:「你爺爺找你,我打電話給你你也不接,害得我挨個房間找。」
陸瀟點了點頭:「知道了。」
說著,隨手關上房門。
葉橙低垂著頭,慢慢平復心跳。
孟黎邊走路邊問道:「你們在裡面幹什麼?」
「休息室除了休息還能幹什麼。」陸瀟無所謂地說。
孟黎狐疑地嗅了嗅,「偷偷抽菸了?」
「沒有,」陸瀟轉移話題道,「爺爺找我幹嘛?」
孟黎的表情黯淡了下去,說:「瀟瀟,無論你爺爺等會兒問你什麼,你按照自己的想法說就好。」
陸瀟皺了皺眉,欲言又止。
陸金南在三樓,孟黎把他送到門口,看著他推開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