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閱讀
被電線吊著的微型攝像頭咕嚕咕嚕滾了兩圈,最後慢慢在地上停了下來,就那麼暴露在大家的視野之下。
室內的一片詭異的安靜。
有個新來的小青年問了一句:「這是個啥?」
工頭一巴掌拍在他腦袋後面,罵道:「閉嘴。」他齜牙咧嘴地捂住腦殼,滿臉不解。
陸瀟緩緩蹲下身,骨節分明的手撿起那隻攝像頭,手背上青筋乍現,好似要將它捏碎一般。
紅光時不時閃爍兩下,仿佛無聲的嘲弄。
下一秒,他用力扯斷電線,將攝像頭砸在了牆上。然後紅著眼睛站起來,猛地抬腳向那幅婚紗照踹去。
咣當一聲巨響,碩大的相框轟然倒地。
地板被砸的嗡嗡震動,相框上落下一層浮灰。
那個說話的小青年被嚇了一跳,哆哆嗦嗦地看著他。
陸瀟又給了婚紗照幾腳,大家都嚇呆了。
葉橙急忙拉住他,對工人們道:「麻煩你們先迴避一下,這件事不要亂說,人工費我稍後會轉過去。」
工頭心領神會,說道:「您放心,我們只認真工作……看不見別的。那……那我們就先走了,如果還有什麼需要,隨時聯繫我就行。」
說罷,帶著眾人匆匆離開了。
陸瀟站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著氣,拳頭握的死緊。
葉橙沒想到會這樣,靜了靜,試探著問道:「我們要不要報警?這會是誰幹的?」
「我爸。」陸瀟的聲音低沉嘶啞,帶著失望的篤定與徹骨的恨意。
葉橙睜大了眼睛。
剛才這個想法在他腦海里盤旋了幾秒,他下意識不願意相信陸堯山會做出這麼變態的舉動,安慰自己萬一是家裡進賊了呢。
陸瀟痛苦地說道:「我早該察覺的,她總是說有人在看著她……醫生說那是幻覺,是她的臆想。可她每次去青山之後,病情就會好轉很多,一回來又會加重……我居然覺得是她的問題,我真是該死!」
他狠狠地錘了腦袋兩下。
葉橙立即拽住他的手,心疼道:「你別這樣,誰能想得到阿姨的直覺是真的,換了我也以為是她自己幻想出來的。陸瀟,你仔細想想看,你爸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想從阿姨身上得到什麼?以及……」
他頓了頓,「這個家裡,還有其他監控嗎?」
兩人對視了一眼,陸瀟的眼神陰沉得瘮人。
如果有別的監控,也就是說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被陸堯山看得一清二楚。
他沉默了片刻,開口道:「我先把我媽送到青山去,那裡的療養院比較安全。阿橙,能不能麻煩你照顧一下她?我晚上帶人把家裡排查一遍。」
葉橙忙說道:「你放心,我一定看護好阿姨。你自己也要小心,實在不行的話……就報警吧。」
陸瀟卻搖了搖頭,表情有些苦澀,「沒用的,我爸在南都一手遮天,報警等於打草驚蛇。況且除此之外,他要是到時候說擔心我媽的病情,這才在家裡裝攝像頭,估計也沒法給他定什麼罪。」
陸瀟這人有個特點,也可能是陸家的遺傳基因。
那就是不管他在多生氣多激動,都會在最後關頭穩一手,選擇用最理智的思維方式來解決問題。雖然他看起來現在就想拿刀把陸堯山砍了,但他心裡很清楚,這樣做只會雪上加霜,因此他不會這麼做。
別人都以為陸瀟是個感情用事的,而葉橙本人冷靜至上,其實在很多時候兩人恰恰相反。
只有在碰上他的時候,陸瀟才是個「衝動」的人。
兩人把畫復原之後,陸瀟避開了家裡的司機,親自把葉橙和孟黎送到青山療養院。
眼看著他們進去,這才獨自折返。
孟黎惴惴不安地問葉橙:「發生什麼事了?瀟瀟為什麼看上去那麼不高興?一路上都不說話,看他那個臉色,我也沒敢多問。」
陸瀟提前囑咐過他,讓他暫時不要告訴孟黎這件事。
葉橙拍了拍她的手背,說道:「阿姨,他只是覺得你這幾天在家休息不好,所以才讓你過來修養的。明天剛好是周六,我就住在這兒陪你住一天好了。」
療養院的環境設施很先進,孟黎的房間寬敞明亮,的確比她那個總是不開大燈的臥室好得多。
她揉了揉太陽穴,說:「我這兩天確實睡得不安穩,哎,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小橙,你說我的病情是不是真的加重了?我總是覺得有雙眼睛在看著我,吃飯、走路、睡覺,做什麼事都心不在焉。是我太疑神疑鬼了嗎,那明明是自己家啊。」
葉橙的嘴唇動了動,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
孟黎嘆了口氣道:「瀟瀟他爸的確派了人在我身邊,可能是因為這一點,讓我的神經太過敏感了。我前幾天還跟瀟瀟說,想和他一起搬出去住。」
葉橙忍不住問道:「叔叔為什麼要派人跟著你?」
孟黎的眼神閃了閃,說:「他說安插保鏢是為了保護我,怕我自己出門走丟了什麼的,你也知道,我是個病人。為了這件事,我還跟他鬧了好幾次。」
這還叫保護?他根本是在監視你,葉橙心想。
他無法理解陸堯山接近瘋狂的掌控欲,更不覺得這是什麼愛意的表現。而且根據黃院長的言辭來看,孟黎的病情並不是很嚴重,反而陸堯山再三給她灌輸「你是個瘋子」的想法,這種舉動不禁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哪有丈夫會這樣對待自己妻子的?
除非他刻意想要逼瘋她。
葉橙想起了上輩子,孟黎一聲不吭地去了國外療養院,而陸堯山恰好和她在同一座城市。那時候他沒有去看過孟黎,但是在前台等待陸瀟的時候,隱約聽見護士談論,她似乎已經到了快要不認識陸瀟的地步。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阿姨,你有沒有想過去叔叔身邊,找個國外的療養院調養身體?」
孟黎當即嫌棄道:「我才不去國外,加州那種地方,去玩幾天就夠了,讓我住在那裡等於是折磨。」
葉橙的心猛然沉了下去。
看來上輩子孟黎去國外,果然不是她自願的。
他開始隱隱猜測到陸瀟為什麼會退學了,難道是為了帶著孟黎離開,躲避陸堯山的追蹤?
但不幸的是孟黎後來仍然被陸堯山控制了,陸瀟也許是半被脅迫才出國讀了大學。
葉橙思緒很亂,感覺似乎遺漏了什麼關鍵點。
陸堯山不可能一無所圖,他肯定是出於什麼原因才會這樣做的。
孟黎見他緊緊地皺著眉,好笑地說:「小橙,你怎麼比我還糾結呢。算了,我也懶得多想了,反正堯山後天就回來了,到時候看見他房間裡的婚紗照,准能把他膈應一陣子。」
她想到陸堯山看見婚紗照的樣子,既有點得逞,又有點期待。
這讓她記起第一次遇見陸堯山的場景。
那是一場觥籌交錯的晚宴,當時她才十九歲,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在整個宴會廳里顯得一枝獨秀,光彩照人。
很多年輕男人來獻殷勤,她看都懶得看一眼。
直到有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走了進來,孟黎朝人群處看了一眼,接著又控制不住看了第二眼、第三眼。
然後狀似不經意地問身邊的女伴,「那人是誰?」
不需要她多形容,女伴一眼就看見了她問的是誰,捂著嘴笑道:「那是陸氏的二少爺,剛剛被流放國外回來呢。怎麼樣,確實很帥吧?之前我跟你說,你還不相信。」
孟黎向來傲氣的很,對那些無聊的八卦不感興趣。
可偏偏因為偶然的驚鴻一瞥,對那個人上了心,動了情。
「阿姨,阿姨?你想吃點什麼?」葉橙問道。
孟黎這才回過神來,房間裡不知什麼時候進來一個護士,正詢問她晚餐吃什麼,她這才想起來還沒吃晚飯。
「我們去餐廳吃吧,剛好透透氣,別端過來了。」孟黎對葉橙說道,「這裡的餐廳很不錯,我帶你過去看看。」
葉橙應了一聲,跟她一起走出房間。
療養院的餐廳是自助餐,想吃什麼自己拿。葉橙讓孟黎坐在座位上,先給她夾了一盤她愛吃的菜,又端著盤子去給自己盛菜。
餐廳的空間非常大,現在已經八點多了,用餐的人很少,大多數都是值班的護士。這裡雖然有員工食堂,但因為這個餐廳的飯菜好吃,也經常有護士自掏腰包過來蹭飯。
在一堆制服里,有個黃裙子的女人顯得尤為扎眼。
葉橙到靠近那桌的地方夾菜,抬頭間看見那女人有幾分眼熟。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想起來,這是昨天在公墓撞到他的白衣女人。
女人正在打電話,看了一圈滿是護士的餐廳,嫌棄道:「沒有,那個醫生說她出院了。他媽的,你都不知道老娘我昨天多倒霉,正好在公墓的廁所里碰到她,孟黎這個賤人潑辣得很,上來就扯我頭髮。」
聽見孟黎的名字,葉橙夾菜的手一頓,停了下來。
女人翹起二郎腿說:「我能被她壓著打?我扇了她倆耳光好吧,正要打回去的時候,她兒子突然進來了。媽的她兒子好高啊,我怕他們母子合夥打我,只好在那裡哭著裝柔弱……你說我為什麼去公墓呢,當然是去看我那個死鬼老公了。他出事之後,留的保險賠償都要花光了,我不得去拜拜他,求他給我指一條財路嗎。」
「這不,財路就送上門來了。」她冷笑道,「當年都怪那個賤人從中破壞,要不是她爸,我早就成豪門闊太了,還用得著天天應付那些老流氓嗎。」
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她嬌聲笑了起來,
「是啊,那個老不死的給了我一千萬,然後我告訴陸堯山他讓人強女干我,威脅我離開他。笑死我了,他還真信了,然後又給了我一千五百萬。說起這個我就來氣,要不是那個死鬼全拿去賭錢了,我怎麼會淪落到現在這樣!」
她正義憤填膺地跟朋友吐槽,忽然對面一陣風拂過。
女人謹慎地捂住手機抬起頭,看見一個長得極其俊美的男孩端著餐盤站在了她對面。
葉橙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問道:「姐姐,這裡有人嗎?」
他的語氣很冷淡,眼睛卻直勾勾地看著對方,帶著一絲探究。
女人被這聲「姐姐」叫的心花怒放,注意到他穿著一身校服,看起來也沒什麼威脅性,於是笑道:「當然沒有人,弟弟你想坐就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