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雨中旅館
尚子躺在榻榻米上，雙手虛抓著，卻什麼也抓不住。
時而捏拳，時而張開，無處安放的雙手不停張合。
心臟越跳越快，終於迎來一陣空白的茫然。
成瀨往上爬了爬，在女朋友臉上吻了一下，隨即也在她身旁躺了下來。
外面的雨還在下，啪嗒啪嗒地落在院子裡，砸出一朵朵雨花。
雨水匯聚，院外的溝渠嘩嘩流淌。
又過了好一會兒，尚子回過神，翻了個身，趴到他的臂彎間。
儘管被他這樣取悅了一回，她還是不好意思說出口。
「早忘記是在哪裡看到的了。」
尚子閉上眼，在他肩上蹭了蹭。
「我還以為春海不會看這種東西呢……畢竟普通男孩子都會藏在床底之類的地方，而春海房間裡什麼也沒有。」
「我房間裡的東西基本都是從東京帶回來的，當然不會有了……我總不能當著我媽的面把那種東西裝進紙箱裡。」
「也就是說，原來在東京是有的。」
「有幾本以前中學的朋友送的。後來忘記丟掉了，就一直放著，到去年要搬回來的時候才想起來處理。」
尚子腦袋一轉，在他肩膀上輕輕啃了一口。
「春海都沒告訴過我……」
「這種事怎麼能告訴尚子。」
她又咬了一下，接著躺回他的臂彎，身體也貼得更緊。
然後就感受到了他釋放一次後重新煥發的活力。
「……」
盯著他的腹下看了兩眼，尚子低聲道：「春海想做到最後嗎？」
成瀨低頭看了看她，側起身子，將她抱緊。
「等尚子不覺得害怕了再說。」
腦袋貼在他胸口，聽著他胸膛間強勁有力的心跳聲，尚子也抱住他。
「不是害怕……我只是……還沒做好準備。」
「那就等尚子做好準備。」
做到最後一步，完全成為他的人，於她而言，意味著人生新一階段的開始。
也意味著，她可以脫離現在寄身的家庭了。
然後，再用餘生的時間，報答將她養育至今的養父養母……
可是一想起他們的面容，離開的念頭便難以持續下去。
她該如何跟養父母開口，自己來到此花家的第一天，就已經在想著要如何離開了。
父母雙亡，寄人籬下。
親生父母猝然離世時，她已經懂事，即便後來的養父母對她再好，也難以抹去她心底的壓抑感。
這裡不是她的家，她總在想。
可養父母從沒虧待過她，在壓抑以及對自己感到壓抑這件事的自責里，她在此花家待了一年又一年。
她也很感激養父母的收留與撫養，想報答他們，又不希望自己的離開會傷他們的心。
而時間愈久，這個兩難的問題就愈難找到完美的答案。
如果春海能替她做所有決定就好了。
她只想躲在他身後，什麼也不關心，什麼也不問，就當自己什麼也不知道……
撫摸著女朋友光滑的後背，成瀨想說什麼，忽然感覺胸口一陣濕潤。
「……」
他低下頭，「怎麼了？」
尚子在臉上抹了一把，又搖搖頭。
「我只是覺得很高興……能和春海一起出來旅遊，還有跟春海交往這件事。」
成瀨沉默了一會兒，將她抱緊。
「不要突然說這種像是要道別的話啊。」
她在他心口吻了一下，閉上雙眼。
「我不會離開春海的。」
「我也不會離開尚子。」
兩人赤身擁抱著，又躺了好一會兒，房門忽然被敲響了。
「成瀨先生，您和此花小姐的衣服烘乾了。」
「……」
兩人手忙腳亂地往身上套著浴衣，成瀨含糊地應了一聲，等尚子也將外面的衣服套上才起身過去。
他打開門，從女將手裡接過自己和尚子的衣服，「抱歉，久等了。」
「哪裡。」
女將微微躬身，沒朝房間裡多看一眼，又帶上門離開了。
將烘乾的衣服放到桌上，成瀨又坐下來，尚子則脫下剛套上的浴衣，將內衣穿上。
「外面還在下雨呢。」
「嗯。」
通向小院的移門敞開著，雨聲淅淅瀝瀝，偶爾也有細碎的雨點被吹進來，帶來絲絲涼意。
這麼大的雨也出不了門，兩人就在房間裡待著，百無聊賴地聽著雨。
咔嚓！
尚子對著外面的小院拍了張照片。
嗡嗡——
成瀨很快在群組裡看見了這張照片。
一葉：是民宿嗎？
尚子：是溫泉旅館來著。
一葉：好漂亮的院子。
海星：應該很貴吧……
光：盛岡在下雨嗎，津前這邊只是雲多了點呢。
尚子：雨超大的，我和春海都濕透了，剛洗完澡出來。
群組裡稍微沉寂了一會兒。
光：我想看看房間裡是什麼樣的。
尚子：好啊。
她又舉起手機，慢慢轉了一圈，將包括成瀨在內的房間內部情況拍成一段視頻，發到群組裡。
光：好大的房間啊。
光：很貴吧？
成瀨將住宿的費用發到群組裡。
光：好貴！
一葉：就這種規格來說，也不算太貴吧？
成瀨：這裡稍微有點偏僻。
一葉：難怪。
光：外面呢，是什麼樣的？
尚子看了看成瀨，「去房間外面看看吧。」
「好啊。」
兩人拿上鑰匙，離開了房間，尚子一邊走一邊拍著。
到了大廳，見到微笑望來的女將，成瀨詢問能否攝影，而她對此表示歡迎。
尚子舉著手機，在大廳里轉了一圈。
成瀨則發現大廳這邊還提供咖啡和吃食，索性要了兩杯咖啡，坐到窗邊，看著尚子對著大廳角落裡的插花猛拍。
從旅館大廳門口位置擺著的小黑板來看，今天入住春夏秋冬亭的除了他和尚子，就只剩下一對從東京過來的夫婦了，而後者他也壓根沒看到，女將顯得很悠閒。
尚子拍了一會兒，終於心滿意足，將手機塞給他，然後跟女將聊了起來。
成瀨將她拍下的視頻和幾張照片發到群組裡。
「這些插花，都是百合子女士自己做的嗎？」
百合子也就是女將的名字。
「是的。」
「真漂亮……」
「謝謝，此花小姐。」
咔嚓！
將站在前台跟女將聊著天的尚子也拍下來，發到群組裡，成瀨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又過了一會兒，尚子也過來坐下了。
「旅館裡的插花都是百合子女士一個人製作的。」
「是嗎，真厲害。」
「外面的庭院也是她在打理。」
「一個人嗎？」
「差不多哦。」
「那說明百合子女士真的很閒。」
成瀨看了眼前台那邊，低聲道：「要是我經營的旅館生意這麼冷淡，我可笑不出來。」
「……」
尚子張了張嘴，也湊近一點。
「是哦……都沒看到其他客人。」
「今天除了我們，就只有一對東京來的夫妻了。」
「生意這麼差嗎。」尚子開始為那位親切的女將憂心了。
「說到底，還是因為這裡離御所湖有點遠了，而且過來還要爬坡……會選擇來御所湖的遊客，本來就是些來療養的中老年人——除了我們——誰願意自找不方便。」成瀨分析道。
尚子點點頭，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聽他繼續說著。
「那該怎麼辦？」
「把旅館賣了，去東京找機會發展。」
「春海……認真點啦。」
兩人坐在大廳的窗邊喝著咖啡，時間慢慢過去，不知不覺，外面的雨變小了。
而天色也已經黯淡下來。
到傍晚了。
成瀨看了眼時間。
「晚餐還有半小時左右，要出去走走嗎……還是再去泡會兒溫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