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太陽還未升起之時,校園裡瀰漫著氤氳晨霧,略顯乾枯的草坪上,到處是珍珠般晶瑩欲滴的秋露。昨夜一陣秋風過後,主幹道上又散落了許多枯黃的樹葉。
孔書成起得很早,去食堂買了兩個饅頭和一杯豆漿後,就一直在小橘樹林裡看書。或許是因為太過投入,他甚至都沒有聽到上課的預備鈴聲。
等到他伸了個懶腰,緩緩地起身時,才發現已經遲到10分鐘了。
「糟糕,第一節課是龍飄飄的班會課。」
一念及此,孔書成拍了拍屁股,趕緊從橘樹林裡走了出來。
可是,他剛到春華樓底下時,竟好死不死地碰到了戴蓉。
難道,戴蓉也遲到了?
第一天正式上課就吃到,呵呵,還真有市長千金的牌面啊!
孔書成故意放緩了腳步,企圖想讓戴蓉先上樓。
可是,也不知為什麼,戴蓉竟然沒有急著上樓,只是蹲下身子開始繫鞋帶了。
靠!系個鞋帶,要這麼久的麼?
孔書成在後面,足足等了快一分鐘,戴蓉好像還沒有把鞋帶系好。迫於無奈,孔書成只好假裝沒看見她,徑直地向樓上走去。
可是,正當他想要從戴蓉身邊走過時,戴蓉卻突然一伸手拽住了他:「你先等一等!」
孔書成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喂,你想幹嘛?」
戴蓉:「我想跟你,聊聊。」
孔書成:「都已經遲到了,你想找我聊什麼?」
戴蓉:「剛才,我一直想找你,結果卻找不到,所以就只好在這裡守株待兔了。」
孔書成:「……!!!」
靠,原來,她不是繫鞋帶啊?
不知為何,那一刻兩個人都沒怎麼說話,氣氛也莫名的有些尷尬起來。
片刻,戴蓉抬頭看了看他手中的書,覺得很好奇,於是問:「什麼書?可以借我看一下嘛?」
孔書成將手裡的書,遞給了她。
戴蓉拿過那本書,定睛一看,立刻吃驚道:「啊,居然是《完美的證明》?而且還是英文版的?」
孔書成點了點頭,也不無讚許地看了看她。
坦白說,這本瑪莎·葛森的原著《完美的證明》,孔書成已經在校園裡看了有差不多半個月了,除了周落霞等極少數幾個人之外,幾乎沒人知道這是本什麼書。
戴蓉:「天吶,孔書成,這麼厚的外文版《完美的證明》,你真的能看懂?你確定,自己不是在強行裝逼嘛?」
孔書成:「……!!!」
剛想表演她一下,結果她又原形畢露了。
孔書成忽然感覺,跟她真的不在同一個頻道,於是搖了搖頭:「很多書,我一直都是堅持看原著啊!」
戴蓉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這樣啊,那也……太強了吧?」
孔書成:「看多了,都成習慣了。」
他這麼說,真不是強行裝逼。
坦白說,看英文原著,對別人來說,或許就跟看天書一般,但是對孔書成來說,真的已經不是任何問題了。而且,有時候,看原著的收穫,遠比他看譯本來的準確和可靠。
片刻,戴蓉見孔書成沒有說話,又沒心沒肺地呵呵一笑:「別誤會哈,我只是想說,這本書我家裡也有一本,不過是中文版的,我看了短短十幾頁,就覺得腦殼疼。沒想到,你居然能夠直接開啃英文版的原著?這真的太不可思議了。哦對了,很多人都說,這本書寫的好,到底它好在哪兒啊?」
孔書成:「這本書的確很有趣。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還是建議你看原著。原著的話,娓娓道來,故事性極強。」
戴蓉:「講的是什麼啊?」
孔書成:「主要是講,天才數學家格里格列·佩雷爾曼的故事。書中講到了,佩雷爾曼是如何解決龐加萊猜想,之後他又是如何拒絕數學界最高獎『菲爾茲獎』、甚至連他拒絕克雷研究所的百萬大獎金等等的真實原因都有。拋開書裡面的那些有趣的數學推理,其實佩雷爾曼本人就是一個非常值得研究的人物……」
戴蓉點了點頭:「孔書成,我覺得,你照這樣發展下去,肯定也能拿菲爾茲獎。」
「……」
面對戴蓉這突如其來的180度大轉彎,孔書成還是有點兒不適應:「哦,現在已經遲到了,你到底想找我聊什麼?」
戴蓉頓了頓,然後又一臉嚴肅地道:「昨晚,你和沙沫,是不是合起來故意針對我?」
孔書成:「你想多了。」
戴蓉:「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想跟我同桌呢?」
孔書成:「跟誰同桌,不都一樣?再說,龐老師也說了,讓我坐回原來的位置。」
戴蓉:「不,你應該就是想讓我難堪的。是不是?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脾氣很臭?」
孔書成搖了搖頭:「隨便你怎麼想吧。總之,我問心無愧,而且,我也覺得……咱們倆可能還不大熟。」
「……」
戴蓉沒說話,但是臉卻刷的一下就紅了。
孔書成正要走時,她又突然對孔書成大聲說道:「對不起!」
孔書成:「……???」
頓時,就有些懵逼了。
他撓了撓頭,忍不住回頭看了戴蓉一眼:「這一大早的,你幹嘛要跟我說對不起啊?」
戴蓉:「因為,我發現,我之前的確是錯怪你了。」
孔書成:「……?」
戴蓉:「之前,在長沙考場的時候,我曾經當著所有人的面,大聲地嘲笑過你。現在,我想收回我曾經說過的話。所以,我想對你說一聲對不起。希望你……可以原諒我。」
孔書成大度一笑:「哦,沒關係,都是一點點小事兒罷了。其實,你也用不著跟我說對不起。在長沙,你無非就是嘲笑過我是曹植罷了。從某種意義上說,我更加傾向於理解,這是你對我的讚美呢。」
戴蓉突然眼睛一亮:「真的嘛?你真的原諒我了?」
孔書成:「呵呵,本來就只是很小的一件事情嘛。咱們倆之間,原本就沒有什麼誤會吧?」
「啊,太好了。謝謝你,孔書成,很高興你可以這麼想。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說。」
「什麼事?」
「你很棒,你真的很棒!」
說完,戴蓉滿臉通紅,頭也不回地跑上了樓。
孔書成:「……」
整個人都凌亂在風中。
臥槽,我怎麼就「好棒」了?
我怎麼就「真的很棒」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和戴蓉之間,發生過有什麼不可描述呢!
…………
第一節課,是班會課。
龍飄飄還沒有來,同學們正在晨讀。
戴蓉先一步衝進教室,而且臉還紅通通的。
隨後,孔書成才跟著走了進來。
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們倆。
此情此景,瓜友們們也燃起來了。
「孔仙人,你剛剛是不是在樓下,跟戴蓉說悄悄話啊?」
「孔仙人,你倆也別解釋了,我全都看見了。」
「孔仙人,家花沒有野花香嘛?」
「對啊,周落霞都已經回來了,你還敢對她同桌下手?」
「兔子不吃窩邊草。孔仙人,你這麼做,良心不會痛嘛?」
……
面對大家的無聊調侃,孔書成也沒解釋什麼。
他只是抬頭,遠遠地朝周落霞笑了笑。
此刻,周落霞的心情好像也還不錯。甚至,她都已經開始和同桌的戴蓉熱聊起來了。因為兩人之前就在長沙見過面,所以很快就熟絡起來。
然而,孔書成剛落座,小捲毛就狠狠地踩了他一腳。
「嘶……」
一陣劇痛,從腳背直導天靈蓋。
孔書成:「喂,你幹嘛踩我啊?」
小捲毛:「以後,你要是再跟海帶說話,我就廢了你。」
孔書成:「靠,你跟他有深仇大恨嘛?」
小捲毛:「廢話。咱們0班,我就不爽她。你看看她那幅桀驁不馴的樣子,我真想給她一個過肩摔。」
「呃……」
孔書成張了張嘴,正想說話,只見龍飄飄、童彥、郭小龍三位老師突然急匆匆地從遠處走來。
數秒之後。
童彥老師第一個衝進了教室,並且滿臉興奮地說道:「出來了,出來了,終於出來了!」
孔書成:「……???」
所有人:「……???」
大家全都愣愣地看了看童彥老師的肚子,還以為她壞上的小寶寶,已經生出來了呢。
仔細一想,也不可能啊!
馮堂:「童老師,你到底在說什麼啊?什麼東西出來了?你這麼一說,搞的我都想上廁所了!」
「哈哈哈……」
全班立刻鬨笑。
這時,龍飄飄興奮地說道:「我們剛收到消息,這次的CMO考試成績,已經出來了!」
頓時,全部同學,立刻心照不宣地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齊刷刷地轉頭,將目光集中到孔書成、周落霞、戴蓉三個人身上。
這時,郭小龍也闊步走到三個人跟前,情緒激動地掏出了手機:「快,你們三個,趕緊用我的手機,上網查詢一下。」
童彥老師:「剛才,領隊冷明秀老師給我打電話了,她說金獎的分數線已經劃定了,是91分。只要過線,就是金獎。快,你們三個,趕緊查詢一下自己的分數。」
高三0班,頓時寂靜無聲。
戴蓉抬頭看了看龍飄飄,然後又看了看郭小龍,於是淡定地點了點頭:「看來,我這次拿金獎,一點兒壓力都沒有了。來吧,讓我先來查一查。」
說話間,她立刻拿著郭小龍處長的手機,點開CMO組委會的【分數查詢】頁面,鍵入了自己的准考證號碼。
立刻,手機屏幕上,彈出了戴蓉的分數。
101分。
全場立刻就炸了。
「臥槽,牛逼啊,市長千金,果然實力超群啊!」
「人長得漂亮就算了,還這麼會讀書?」
「我感覺她轉學來咱們班,不為別的,就只為一份簡簡單單的降維打擊的快樂。」
「沒錯。這個分數,超過了金牌分數線足足10分啊。」
「我估計,她入選國集應該是毫無壓力了。」
「這個未必哦,要想入國集,那還得排名在前60名以內呢。」
「嗯,不管能不能入國集,她基本上清北是穩了。」
「那是必須了。咱們東饒四中,不費吹灰之力,就收穫了一枚清北名額。」
「是啊,有點兒羨慕嫉妒恨了。」
……
大家對戴蓉的分數,讚不絕口。
郭小龍處長也是興奮地第一個鼓起掌來。
其他同學,不管願不願意,不管服不服氣,也都紛紛鼓掌。
戴蓉倒是不謙虛,她立刻站起來,朝大家頻頻點頭:「謝謝大家,謝謝大家!」
郭小龍處長:「戴蓉,要不要我給你爸爸打個電話,報個喜?」
戴蓉呵呵一笑:「隨便吧。這個分數,其實也在我預料之中。」
郭小龍處長立刻撥打了戴市長的辦公室座機號碼。
一開始是市長秘書接的電話。很快,就通知到了戴市長。
郭小龍很興奮,也很緊張,畢竟他也是第一次和戴市長通電話:「戴市長,告訴您一個好消息啊,戴蓉同學這次的CMO考試,成績相當優秀啊!」
電話那頭,戴市長明顯也很激動:「多少?」
郭小龍:「101分。」
戴市長:「這個分數,是個什麼水平?」
郭小龍:「聽領隊老師說,金牌分數線是91分,戴蓉的分數,超過金牌分數線整整10分啊。」
戴市長:「嗯,好像還不錯。」
郭小龍:「戴市長,真的要衷心的恭喜您啊。這可真是,虎父無犬子,強將手下無弱兵啊,戴蓉同學能有這樣的成績,離不開您這樣一位偉大的父親啊。有機會,我們學校想懇請您來參觀指導和視察啊……」
戴市長:「哪裡哪裡,戴蓉能取得這一點成績,也離不開各位老師的關心和幫助啊。哦對了,她在嘛?我想跟她聊兩句。」
郭小龍:「在,她就在旁邊。」
於是,立刻將電話轉交給了戴蓉。
戴蓉:「爸,我考了101分,金牌已經到手了。」
戴市長:「乖女兒,不錯哦,繼續加油!」
戴蓉嘟了嘟嘴,有些不悅:「爸,你就這麼隨口一贊啊?還記得,你曾經答應過的我事情嘛?」
戴市長:「記得啊,爸爸當然記得啊。爸爸答應過你,等你成功保送到北大後,寒假就帶你去莫斯科啊。哦對了,爸爸突然想起來了,你們班的另外兩個同學呢,他們考了多少分啊?」
戴蓉:「不知道,還沒有查詢。」
戴市長剛想說話,教室里突然有人開始大聲地尖叫了起來:「我靠,周落霞竟然考了115分!」
很快,整個教室又炸開了。
「天吶,太強了,太強了。」
「挖掘機技術哪家強,中國山東找藍翔。CMO考試哪家牛,高三0班美女周。」
「我原以為戴蓉已經天下無敵了,沒想到此人比他還勇猛。」
「周姐霸氣,周姐牛皮,國集穩了,清北穩了。」
「奧數我周姐,人狠話不多。」
……
電話里傳來嘈雜的聲音,戴市長立刻意識到不大對勁,於是問女兒:「蓉蓉,誰啊?誰考了115分?」
戴蓉咬了咬牙床,冷冷地道:「不知道,回家再說吧!」
然後,立刻就將電話掐了。
那一刻,誰都看得出來,戴蓉臉上的笑容,也逐漸變得僵硬起來。
是的,笑比哭還難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