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那句話所包含的信息量有點大,人聲鼎沸的餐館裡,頓時變得鴉雀無聲。閱讀

  虞澤周身的氣息迅速冷了下去,但他並沒有給出任何反應,甚至連眼角餘光都懶得施捨給來人。

  同一時刻,祁源的眼神也變了變。眉頭微皺,他看了一眼不知打哪裡冒出來的煞風景的傻逼,修長骨感的手指不耐煩地敲了敲桌面。

  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包子用力摜下手中的筷子,語氣是少有的嚴肅:「嚴穹,你要是來吃飯就吃飯,不吃就滾蛋,少他媽的逼逼!」

  來人和他身後一大幫的男生一齊擠了進來,本來就不太寬敞的餐館顯得更擁擠了。

  「季景陽,你也在啊?」嚴穹單手插兜,一臉裝逼,「你們跟他一起吃飯,也不嫌髒?」

  話音剛落,一道寒刃般森冷鋒利的眼神瞬間穿透了他,青天白日的,他竟硬生生地打了個冷顫。

  祁源坐在位子上沒有動,只是高眉深目間寫滿了陰沉和戾氣,語氣更是含著濃濃的警告意味:「嘴巴放乾淨點。」

  嚴穹條件反射地拿出了插在褲兜里的手。他沒跟眼前這人打過交道,卻能一眼看出來,對方不是什麼好惹的貨色。但——

  他看了一眼脊背挺拔筆直、冷漠地垂著眼睫一言不發的虞澤,頓時又惡從膽邊生,「我可沒造謠。虞澤你自己說說,你是不是先勾搭了我堂弟的女朋友,轉頭又去勾引我堂弟?勾引不成,還惱羞成怒地把他給打——」

  「你想說什麼?」虞澤忍無可忍地打斷了他的滔滔不絕,同時抬起了眼皮子,琥珀色的眼瞳冷如寒潭。

  見他終於有了反應,嚴穹反而更來勁了,「我不想說什麼,我就想告訴你的新同學,比起你那前頭人家死了老婆,後頭就爬上人家床的狐狸精媽媽,你可是有過之不及我操——」

  「嘭」的一聲巨響,一隻玻璃杯擦著他的顴骨,炸開在他的腳邊上。

  祁源的嗓音徹底陰沉下來,「讓你嘴巴放乾淨點,聽不懂人話?」

  在這吃飯的基本上都是附近的學生,見幾人這副像是馬上就要打起來的架勢,不僅沒心思聽八卦了,連飯都不想吃了,只想先走一步,免得被波及。

  這聲音自然也驚動了餐館的老闆,老闆從後廚走出來,乾笑了一聲打圓場:「大家都是年輕人,有什麼話不能好好坐下來好好說呢。這樣吧,今天這頓飯我請了——」

  嚴穹摸了一把臉頰上的破皮處,看向虞澤的眼神變得更加怨毒:「虞澤,這個人這麼護著你,難不成你也爬上了他的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身後的一幫人跟著猥瑣地大笑起來。

  老闆:……人嘛他要自己找死,攔是攔不住的……

  虞澤依舊沒有動靜,只是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死死地握了起來,修剪整齊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的嫩肉里。

  向來清澈冷漠的眼睛裡,漸漸浮現了一層恐怖的血腥氣。他能感受到心底那隻關在牢籠里的野獸,又一次瘋狂地咆哮起來,叫囂著要他摧毀眼前的一切——

  下一瞬間,身旁懶懶散散坐著的人,猛地站了起來。如同飢餓已久的野豹被放出了鐵籠,他以一種快到看不清的速度撲向了獵物。

  「啊啊啊啊——」嚴穹還沒來得及後退,被對方沉重的一拳擊中了腹部,然後大掌牢牢地揪住了他的後脖頸,帶著他的頭往旁邊的瓷磚上撞。

  一下又一下,腦袋和瓷磚結結實實地撞上,發出恐怖瘮人的聲響,嚴穹的慘叫聲也越來越混沌。

  聚在門口的一大幫人高馬大的男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都被祁源下手的兇猛狠厲程度給鎮住了。

  包子乾咽了一口口水,「……百曉生,嚴穹會不會就這麼被源哥撞死……」

  百曉生:「可能會……」

  對虞澤來說,耳畔傳來的沉悶撞擊聲,竟奇異地撫慰了他內心的野獸。眼底的血色消褪了下去,他剛一抬頭,瞳孔驟縮,「祁源小心!」

  祁源瞬間扭過了身子,下意識地抬起胳膊格擋,酒瓶「啪」地一聲碎在了他的胳膊肘上。

  原來是有人趁機摸到了一個啤酒瓶,試圖從後面偷襲他。

  啤酒瓶摔碎的一聲清脆的響聲仿佛是一個信號,嚴穹帶來的一幫人嘩啦啦地涌了上去。

  與此同時,虞澤也悄無聲息地動了起來。

  餐館到底不如空地里方便施展拳腳,這場架打得格外束手束腳。等到包子和百曉生兩個不太會打架的人也加入後,現場成了一片混戰。

  虞澤一腳踹開了對面的一個黃毛,直覺身後一陣涼風襲來,緊繃的身體迅速轉了過去,下一秒,沉悶的「砰」聲就響在耳邊。

  祁源抬手替他擋下了身後的悶棍襲擊,甚至還有心思沖他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來。

  唇瓣微微一動,虞澤還沒來得及說話,眼神一冷,順手拎起了手邊的椅子,猛地砸向不知道什麼時候爬了起來的嚴穹。

  ……

  警察局裡,還是上次的審訊室,還是上次的警官,黑著臉用力地拍著桌子,「這回怎麼說?這回出息了啊,直接把人家的店給砸了!」

  祁源折著一雙大長腿蹲在地上,這麼大的一隻,竟莫名顯得有些委委屈屈的。

  不過他這回倒是乾脆地承認了:「警官,監控你也看了,是那個孫……那個嚴穹先嘴賤噴髒,我打的也只是他一個人。至於後來打起了群架,先動手的可不是我。」

  「狡辯!先動手打一個人和打群架有區別嗎?啊?上回差點被你們給騙了,還真以為你們是五好學生不會打架!連警察都敢騙,我看你們是——說什麼?」

  中途進來的女警察又低聲在警官耳邊說了句什麼,然後把手機遞給了他。

  一分鐘後,警官掛斷了電話。他的臉色又青又黑,語氣生硬道:「念在你們都是未成年,又是事出有因的份上,這次就不加重處罰你們了。現在,每個人都給我老老實實地寫1500字的檢討!一個字不准少,不寫完不准離開警察局!」

  餐館的老闆猶豫了一下,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那個警官……我的餐館賠償怎麼……」

  祁源站了起來,指了指對面角落抱著頭的嚴穹,「我和那個誰,嚴穹,一人一半賠償。」

  嚴穹一直懷疑自己被撞成了腦震盪,到現在他的耳邊還有嗡嗡嗡的轟鳴聲。

  他此刻恨得想撲過去咬死祁源,但到了警察局,他也只能暫時按捺住,忍氣吞聲地回道:「我賠。」

  兩人這麼幹脆,警官想趁機再教育一番都沒了機會,只好大手一揮,「行了寫檢討吧,寫完了趕緊走!」說完怒氣沖沖地摔門走了。

  祁源四下掃了一圈,瞄上了剛剛那個警官坐著的桌子。他用肩膀碰了一下虞澤的肩,低聲道:「去桌子那裡坐著寫。」

  於是,在一眾人或蹲著或站著,以各種奇怪彆扭的姿勢努力寫檢討時,虞澤冷冷清清地坐到了桌子前,姿勢筆挺端正得像是在寫語文試卷。

  眾人:憑什麼???

  祁源站在桌子旁邊,左手捏著兩張A4紙,右手悄悄動了動,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頭。

  筆尖一頓,虞澤抬眼看向了他的右手。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T恤,乍一看沒有任何異樣,仔細盯著才能發現胳膊肘處暈開了一小塊的濕意。

  感受到他的目光,祁源下意識地把右手往後藏了藏,不太正經地笑了一聲,「小虞澤快點寫,寫完了給我抄一下?」

  虞澤重新垂下了眼睫。漂亮流暢的行楷字一行一行地出現在A4紙上,毫不卡頓,握著筆的人像是對檢討書的寫法相當駕輕熟路。

  「源哥,你咋不寫啊?」包子費勁地趴在牆上寫了老半天,一回頭看到祁源老神在在地站在那裡,立刻湊了過來,「你是不是不知道怎麼寫啊?百度啊!網上都有現成的!」

  祁源暼了他一眼,「滾一邊寫你的去。」

  包子被罵了也不生氣,嘿嘿笑了兩聲,「成,到時候我們寫完了先走了,您就一個人慢慢在這跟警察叔叔聊人生聊理想吧——」

  「給我。」虞澤落下最後一個字,朝祁源伸出了手。

  祁源正準備一腳踹走包子,聞言愣了一下,「嗯?給你什麼?」

  「A4紙。」

  「你不夠寫嗎?都給你。」祁源立刻把手裡的A4紙都遞給了他。

  虞澤頭也不抬地接過了A4紙,墊在自己寫完的那份檢討上,「幫你寫。」

  包子也愣住了,難道這是什麼新型的秀恩愛方式嗎?

  他牙疼似的吸溜一聲,忍不住酸溜溜道:「虞神,這不太好吧?要是你們倆的檢討書字跡都一樣,警察叔叔一眼就能看出來了!」

  虞澤的動作頓了頓,似乎是覺得他說得有些道理,然後把筆從右手換到了左手。

  包子:……臥槽?這都行???

  祁源:我媳婦兒真特麼牛逼!!!

  一幫人寫到了八點多,終於全部寫完了檢討。又被警察逮住訓斥了十幾分鐘,這才算是放了出來。

  包子和百曉生吵吵鬧鬧地率先走出了警察局,祁源和虞澤肩並肩地跟在後面。

  走了兩步,祁源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轉頭低聲問道:「你餓嗎?反正晚自習也上不成了,不如我們在附近找個地方先填填肚子?」

  漂亮冷淡的臉上有一絲疲倦,虞澤極快地瞥了一眼他的右邊胳膊,然後搖了搖頭,「先回去吧。」

  「好,先回去。」祁源應了一聲。

  「喂,祁源是吧?」兩人身後突然傳來嚴穹的喊聲。

  祁源皺了皺眉,微微側過頭,語氣陰沉沉的:「怎麼,頭跟牆還沒挨夠?」

  嚴穹仗著在警察局門口,對方不敢拿他怎麼樣,一鼓作氣地大喊道:「聽說你是二中的老大?你也不去天水一中打聽打聽,虞澤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像他這種人,最擅長偽裝和欺騙!二中的老大就這麼被他耍得團團轉,你也不嫌丟人!」

  虞澤的脊背登時變得僵硬起來,但下一秒,他聽到身旁的人突兀地笑了一聲。

  「你在說什麼?」祁源的目光落在了心上人柔軟的發頂,語氣里是說不出來的幽怨和纏綿:「我巴不得他欺我騙我哄我,只要他能多看我一眼——」

  祁源轉過了身子,身後是濃重的夜色,而他盯著嚴穹的眼神如同從地獄裡爬上來的惡魔,「只要他開心,我什麼都能幹得出來。你,要不要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