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灼說完之後，就那樣看著蜘蛛。
很奇怪的一種感覺。
她似乎已經知道了答案。
說來可笑，她並不是一個很懂情感的人。
從小到大，比起愛這個詞語，她更先接觸的是這個世間的險惡人心。
人類情緒複雜，變成鬼之後，最深刻的執念使得他們徘徊人間不得往生。
她想蜘蛛自己也知道，他如此強大是因為山神的力量。
只要維繫這種力量，他今日未必會輸，然後他其實完全可以成為稱霸一方的鬼王。
妖的時間萬古綿長，他可以不死不滅。
蜘蛛看著靈灼的眼睛。
那雙澄澈的眼睛，竟與化為人類時的山神大人有幾分相似。
他是該恨的，恨那天山神大人阻止他殺死人類。
那群虛偽的傢伙，躲在山裡，痛哭著求饒。
在對面要放火燒山的時候，他們仍不肯出去，仍要在這座山上死賴著，最終連累了大家。
為什麼不趕走他們啊！
就算不殺他們，為什麼——
「為什麼……」蜘蛛開口，聲音粗糲沙啞很難聽，但卻那樣迷茫。
靈灼：「什麼為什麼？」
蜘蛛：「人類，你能為我解答嗎？山神大人，為什麼不驅趕人類，他是我們的山神，他一直、守護我們，為什麼在那一天，他不准、不准我們趕走人類，不准我殺死人類。」
靈灼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我能解答。」
蜘蛛：「為、什麼……」
靈灼：「因為在那一天，在山神大人的眼裡，那些闖進大山的那些人類，也是他的子民。大山是包容地，山四面皆為路，沒有門，飛鳥魚蟲，猛禽走獸都可以在大山來去自如，而人類自然也可以。」
蜘蛛激動了起來：「可那些心存歹念的人類引來了要放火燒山的人！他們賴在這裡不肯走！大山接納了他們，他們為什麼要害了這座山！山神大人為什麼——」
靈灼：「山神大人當然會一視同仁！因為他之所以被選為大山就是因為他有著大山的意志！老虎獵殺兔子，老虎就該死嗎？兔子又吃青草，兔子也該死嗎？蜘蛛吃蝴蝶吃蜻蜓，蜘蛛也該死嗎？食物鏈一直都存在，任何一個站在食物鏈里的生物，都不能說自己絕對無辜。但對於大山來說，這些都是自然而然該發生的事。她把萬物看作子民，人類自然也在萬物當中，也是他的子民。」
大山是無私的，大山深愛著每一個物種，不曾有過任何怨言。
靈灼：「我當然知道是他們是壞人，我也知道是他們害大山被燒成了灰燼。但山神大人並沒有做錯什麼，那天她選擇庇護人類，就如同他會庇護每一隻來到大山的小動物，一隻猛禽也好，一隻蜘蛛也好，在他眼裡都是一樣的。」
他會笑看著一隻老虎，也會笑看著一隻蜘蛛，或許他也曾用溫柔的眼光看著人類，然後發出感嘆：真的都很可愛啊。
所以，你的選擇是什麼？
蜘蛛：「我……不理解。」
他想他永遠都不能理解山神大人。
但是——
「我願意、救山神大人，任何代價、都可以——」